弘芝眨着眼看看伊泰,回头对弘英道:“弟弟,你看五堂伯这样子像什么?”
弘英盯着伊泰看了好半晌,很肯定道:“五堂伯这话听着就像骗小孩子糖的坏人。”
伊泰脸上的笑又僵住了。
弘芝回头看着伊泰道:“五堂伯,你是坏人吗?”
伊泰干咳一声:“五堂伯不是坏人,五堂伯就是最近手头紧,找你们借点儿银子先用用,以后五堂伯有了,再还你们。”
弘芝回头看着弘普道:“大哥,五堂伯为什么没银子?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我们小孩儿借钱使?”
弘普板着脸道:“因为五堂伯不务正业,不认真办差事,汗玛法就没给他多少银子。”
伊泰一听弘普这话,着急忙慌辩解:“弘普侄儿,这话怎么能乱说,怎么五堂伯不认真办差事了?你去上书房就学着乱说话了?那满朝的大臣也都是不认真办差的?”
弘普板着脸看着伊泰道:“五堂伯,你怎么拿自己和一些奴才比?你这也太跌份儿、太没追求了,那些奴才,能和你一样?你姓的可是爱新觉罗!”
“那宗室里借银钱的也不少,难道也都是不认真办差的?弘普,你这话,可把那借钱的宗室都得罪光了!”
弘普想了想:“别家宗室还有借银子的吗?”
伊泰点头:“有,当然有,没见连皇子们也借了?”
弘普道:“这样呀,我先前不知道,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一支的宗室借了银子呢,原来,别家的也借了呀。不知道别家的宗室是不是也和他们只有几岁的侄儿借银子使呢?”
弘普回头对弘芝道:“二弟,大哥方才说错了,五堂伯没银子,不是因为不务正业不认真办差,五堂伯没银子,是因为他不知道量入为出,挣一两银子,却要花十两银子,所以,他就没银子了。弘芝,你要记住这个前车之辙,以后不要大手大脚花用,额娘打小儿就教我们有多少本事挣多少钱花多少银子,记得吧?”
弘芝点头:“大哥,你放心吧,咱是有良好家教的好孩子,不会乱花银子的,将来额娘传我多少银子,我还能传更多银子给我的儿子。”
一屋子借了钱的人都在想,这有良好家教的不乱花银子,他们这些借了银子的,便是连良好家教也没了?可是,看着那三头身的娃娃——难道让自己这一干大人和一个四岁的娃娃去争、去吵?
弘英听了二哥的话,赶紧也表态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将来也会传很多银子给我的儿子。而且,弟弟我会从正路挣银子,不会走歪路,嗯,会勤俭持家。”说完回头问玉儿:“额娘,儿子是个好儿子吧?”
玉儿笑着点头:“嗯,弘芝弘英是好儿子,不仅知道量入为出,还知道勤俭,并且还懂得做人要走正路,嗯,额娘没白教你们,都是好儿子。”
弘芝弘英乐呵呵回头对视一眼:“弟弟,我们不乱花银子,是好儿子。”
“二哥,额娘夸我们了。”
庄亲王看着两个乐呵呵的孙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头摸摸两个孙子的头,这俩小子,是故意的吗?
大厅里因为几个孩子的搅和,一时静了下来,先前踌躇满志的一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被几个几岁的孩子这一通数落,这样子,还怎么说下去?
明泰转转眼珠,看一眼二伯的继室张佳氏,又看一眼自己的嫡母萨尔图氏,示意两人别只坐着看戏了。
张佳氏与萨尔图氏对视一眼,无法,她们自己生的儿子也在这屋子里呢。
萨尔图氏比张佳氏年纪大一些,便先开口道:“堂侄媳妇儿,你看,你这些兄弟们也是没法子才求上门来,你就帮帮他们吧。”
张佳氏抽出手绢子擦擦眼睛:“堂侄媳妇儿,你素来最是怜老惜贫的,待人又和气,又心善,最是个一等一的好女子,你指定不愿意看着你这些兄弟侄儿们日子难过吧?”
玉儿和女儿对视一眼,回头笑道:“二婶儿,三婶儿,怎么你们就没点儿积蓄帮着哥哥们还了?哥哥们都借了多少?”
萨尔图氏与张佳氏对视一眼,“我们荣贵借了两万,我倒是有些体已,只是,却不够帮他还的,再则,我身为嫡母,也不能亏待了明泰与昌珠,这钱,就差得不少了。”
张佳氏也点头道:“是呀,我的陪嫁就是都卖了,也不够给孩子们还的。要不,也不能来求大伯了。”
玉儿笑道:“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清单,家里人都各借了多少,能还上多少,还差多少的?”
萨尔图氏与张佳氏对视一眼,心道有门儿!
“这个,我们心里大致有个数,可具体的清单,却是没有。”说着回头看明泰。
明泰点头:“若不然,我们现在就把这个清单列出来?”趁热打铁才不会再出什么事端。
一边的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没吭声。
玉儿和惠容对视一眼,惠容道:“三堂伯,我来帮你们列单子吧。”
米公公很快着人搬来一张桌子并笔墨纸砚,惠容跳下椅子,坐到那张桌子上,开始听这些伯父叔父堂兄们报数字。完了,又掏出随身的一个小本本,用一根儿玉儿做的炭笔重列了一个表格在一张纸上,回到额娘身边。
“额娘,女儿算出来了,总计借银十八万五千三百两,嗯,这里面还没有叔祖父的借银。”
玉儿看完了女儿统计的表格抿嘴笑,顺手把那张纸递给雅尔哈齐,回头问道:“不知道哥哥们把这些银子都用到哪儿去了?”
荣贵道:“唉哟,堂弟媳妇儿,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只说借不借银就行了,有些事儿,你们这些女人家不懂。”
伊泰点头道:“可不是,官场应酬的事儿,你一个后宅的女子,说给你听,也不好。”
玉儿的眼睛眯了眯,合着,都当她是个又憨又傻的暴发户?还上赶着借银子给他们?
“二婶儿,三婶儿,我是个后宅的女子,什么也不懂,你们看,这前面男人们的事儿,我一个女子也不好管,你还是让他们这些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们自己想法儿吧,咱们这些女人,只管着在后院儿好好过日子就成了。反正,他们总会想法子把银钱挣回来的。”
萨尔图氏听了玉儿这话有些郝然,回头斥道:“贵儿,怎么说话的呢?你堂弟媳妇儿愿意帮着你们还银子,问问你们银子用到哪儿去了都不成吗?”
玉儿抿嘴,帮着还银子?好嘛,这一下,这银子她得白出?
张佳氏也道:“老五,十二家的愿意帮忙,你们要好好谢她,怎么说话的呢?”
荣贵与伊泰眼带笑意对视一眼,荣贵道:“十二弟妹,你看,哥哥这嘴素来不是个会说话的,你别介意。”
伊泰也道:“十二弟妹,呵呵,你是个财大气粗的,不知道我们这些哥哥们日子难过,这一日借一点儿买点儿米,一日借一点儿买件衣裳,这钱就这么积下来了,这在外面应酬,咱们是宗室,总不能等着下面的奴才掏钱吧?可一顿饭,那就得上百两呀。你说,我一年挣的,还不够一顿的饭钱的,没法子,只能跟国库借。”
玉儿轻笑出声,“五堂兄,你真不容易,下面奴才请你吃饭,还得您掏银子,您真是个体恤下情的好主子呀。”
伊泰点头:“可不是,我这人,就是心软,看着下面奴才们日子过得紧巴,有时可不就帮着他们付银子嘛,十二弟妹你打小儿养得金贵,不知道外面的世情,哥哥我好些个同僚,那日子也不好过,哥哥我看得不忍呀,也不免接济些银子。”
玉儿点头:“五哥是个好心的,宁愿自己借国库的银子帮人,也不忍让同僚自己去借国库的银子背一身债的。”
伊泰呆了一下,咳一声,“这个,这样的事儿,只是一个两个,更多的,其实,还是官场应酬,咳,这个,我当着这个侍卫,总不能落了皇上、落了咱这一支的面子不是。你说这穿得破衣烂衫的出去,也不成不是。”
玉儿轻笑道:“这一餐,吃得可比皇上还好。一顿饭,一百两银子就出去了?”
伊泰卡壳了,不是说是个把十万银子当十两使不知世事的?她五十万随意乱下,不是因为不知物价?
明泰皱皱眉:“十二家的,你这是不愿意帮兄弟们不是?”
玉儿轻笑道:“三堂兄,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持,这个,我从小就知道,便是教我的四个儿女,我也是打小儿这么教的。”
明泰道:“既如此,你何必挖苦你五堂兄?”
玉儿挑眉:“挖苦?三堂兄,你从哪儿听出来的?你听人说话和别人可真不一样,明明弟妹我是好奇询问,你怎么就听出挖苦的意味来了?你知道,我是个后宅妇人,这不是不懂前面的事儿,就想问这么些银子是什么样的能耐才能花完的,怎么,三堂兄,我不应该问?”
明泰道:“十二弟妹,你上百万的身家,何苦计较这许多。”
玉儿笑道:“家资巨万,子孙不贤也得败光。我便是从娘家带来再多银钱,如果不计算着花,将来还能给孩儿们留下什么?难不成让我的孩儿们将来也去向国库借银子?再则,三堂兄,儿孙都是跟长辈学的,你看看,你们借银,你们的儿子是不是也跟国库伸手?我还指着我们家惠容将来勤俭持家呢。”
伊泰有些恼:“十二弟妹,你这是仗着财势准备插手兄弟们的家事?”
玉儿脸上的笑容这一下可一点儿没剩下,绷紧了脸道:“五堂兄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插手你们家事?我自己的几个孩子还不够我操心的,我还有那心力?再则说了,我嫁给我们爷七八年了,我什么时候管过别人家的闲事?”
明泰道:“十二弟妹既不愿管别人家的闲事,那就别问那许多了,只说帮不帮我们还吧。”
惠容看这些伯父咄咄逼人,出口道:“亲兄弟,明算帐,大家既要借钱,是不是要写个借条?为什么伯父们没人说这话?”
明泰与伊泰对视一眼,点头道:“行,写借条。”借条是写,至于什么时候归还,那就两说了。一辈子不还,还能拿他们怎么着!
惠容道:“那把归还日期也记得写上啊,可别把债留给儿孙呢。”
明泰与伊泰皱眉,怎么这一家子的小孩一个比一个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