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瓜分天下

当人和马踏上归途，龙浩执意从贫民区经过。

飞龙旗在前面领路，三爪巨龙呈现翱翔的样子。两只巨大的翅膀扇动，仿佛卷起了惊天巨浪。

龙浩发觉他们正走一条偏僻的路。沿着山崖边缘的小路，碎石子铺成的道路还算平坦。离山下贫民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他一眼望见触目惊心的景象。

十字木桩一个接一个矗立在悬崖边上。难看的死尸钉在木桩上，依稀还能分辨出黄皮肤的人。腐烂散发的臭味吸引了无数只乌鸦盘旋，哇哇鸣叫的声音惹人心烦意乱。

“看，陛下，这可是您的杰作呢。”雷顿骑士指着木桩说，“您下令把所有反贼头子钉死在十字架上。现在反贼们怕得尿裤子，全都偃旗息鼓回家种土豆去了。”

“是吗？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

“您那时还在昏迷。”

龙浩实在不想与血淋淋的尸体待在一起，就拍打马背走在前面。直到下了山才没有十字架出现。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人间地狱，生怕夜晚噩梦来犯。

国王的人马驶进贫民区，龙浩在铁骑士强烈要求下坐回马车。入眼的都是破烂房屋以及帐篷，大多缺梁少栋，东倒西歪。十五年前龙家人带领众骑士攻占了渡河湾土著，特准许这些人居住在断头崖下面。

土著们皮肤泛黄，棕色眼睛，乌黑的头发，与金发碧眼的龙家人明显不同。他们见到金发碧眼的天龙人，眼睛里都像毒蛇般恶毒。

“他们为什么这样看我？”龙浩一阵脊背发凉。

“土著们的头子都死在了十字架上。最初渡河湾一战，您的叔叔杀了他们的头领，他们当然对龙家报以敌意。一群下贱不中用的奴隶，陛下不必放心上。”雷顿举起马鞭驱散了那些怒目而视的土著，“都老实点儿。”

乌云来时天色已晚，雷顿以陛下名义邀请的众人陆续而至，无一缺席。庆功晚宴在王宫大殿举行，平常办理公务的场所，此刻变成了花天酒地的酒坊。

龙浩不得不在讨人烦的王宫里接待臣子。他脑袋里还装着死去的土著头领，还有叔叔去世时的血光。

他在铁质酒杯的液体中看到了叔叔的脸庞。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土著们的痛恨写在脸上，而王宫也成为是非之地。该何去何从？十五年来浑浑噩噩，不理政事，导致今日这般窘境。

整整十五年他什么都没做，就在这囚笼似的宫殿里念书。他常常捧着书从寝宫走到花园，待腻了就步行至宫门与守卫打个招呼，然后返回自己的屋子。

书上教的都是治国理政方面的东西，还有一些骑士游历冒险传记，但没教他怎么勾心斗角，以及如何应酬臣子们一轮又一轮的敬酒。

龙浩与众多大臣们坐在一条长橡木桌上。

他像个风车一样累得团团转，喝醉了就吐，吐完了回宴席接着放荡。每当他吐的时候，身边的奴仆曼斯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捶背。

“我很荣幸能为陛下效劳。”雷顿握着酒杯走来，“这次在首相大人的带领下，我们赢得了胜利。噢，陛下不用这样。我们什么都不要，真的，凯西堡铁矿一直以来都在雷顿家族名义下。士兵们的铠甲和刀剑都从那里来。”

“我只想再次向陛下表明忠心。如果有人想打金沙堡的金矿主意，我们定叫他和龙空一个下场。陛下需要我们来维持王家颜面。对吧？”

龙浩听见雷顿打了个饱嗝，就说：“有劳两位大人夺回了龙骨王座。这样吧，金沙堡的开发权，从今日起便交到罗德大人和雷顿大人手中。王国的兴盛还需众大臣呕心沥血，多做贡献。”

这时候，没人会记得十字架上的冤魂，也没人会在乎哪个平民的生死。

龙浩的心仿佛镜子一样透亮。

罗德喜眉笑眼得来金矿。“感谢陛下的厚爱。说实话，为了雇佣岩流岛的基佬，罗德家族掏空了家底儿。金灿灿五千个金币，就换来了五百名基佬。放心放心，基佬们已经乖乖滚回去了，不能留着白白糟蹋王国的肉和粮食。”

龙浩道：“两位大人忠心耿耿，来，我敬你们一杯。”

他特地叫人为自己戴上龙冠，三头巨龙环绕成圆圈形状的金王冠熠熠生辉，上面镶嵌一颗来自安南王国的钻石。他将那颗钻石晃来晃去，尤其是在啃南方鬼脸森林的牛鹿时，故意把头偏向身边的大臣们。

戴不戴王冠本无所谓，但至少戴上王冠，显得更像是国王。

酒过三巡，大家都醉醺醺的，宫殿里吹进来一波冷风，龙浩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说：“罗德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你把岩流岛基佬请走，王宫的守卫由谁来负责？真叫人担心。”

雷顿回答说：“陛下，我手底下还有些人。守卫王宫的队伍配备了凯西堡最好的精铁。你看看，我这把双刃斧就出自那里。”

大家都一起凑过来观摩双刃斧，都说宝贝配英雄，铁骑士果然有英雄气概。大家都说，雷顿能够当上侍卫队队长得到铁骑士荣誉，就是靠打得一手好铁。说到“打铁”二字，雷顿大人黑着脸瞪着方才讲话的人。罗德大人扯了别的话题敷衍了过去。私底下里，几个人议论打铁是什么意思。

龙浩侧耳听人说：“雷顿家族最初由打铁匠发家，颇得国王信任。所以，雷顿以贵族子弟自居，听到打铁两个字才会十分反感。”他知道首相大人曾是龙家的管家，没想到雷顿也是底层人出身。其实雷顿上任还不到十天。

大家又在热闹了一阵，龙浩主张散去宴席各自回家歇息。雷顿正喝到兴头上，哪里肯就此罢休。于是众多骑士、文臣又举起酒杯开怀畅饮。天蒙蒙亮时，大家都醉眼迷离，龙浩醉得走不成路。

奇怪的是整个宫内静悄悄的，也没有巡逻打更的声音。

龙浩问道：“铁骑士大人，我的卫兵都还在吗？”

雷顿想也不想就说：“都在呢。咱们还没歇着，他们那些小子敢回家钻被窝？”言罢还是不放心，便亲自出门看看。

龙浩望着雷顿一步三晃般走出大殿，心中始终没有安全感。他杀了叔叔，现在不过用酒酿麻醉自己。胸中的郁闷和痛苦岂是杯中物能够解脱的。

过了一个会儿，仍不见铁骑士回来。“大家快醒醒，雷顿去了哪里？”骑士、大臣们都醉趴下了。罗德去了茅房还未归来。只有龙浩醒着。

“曼斯，快扶我回房！”可没有人回应。

龙浩出了大殿举目望去，宫门方向冉冉升起黑烟，有火光从那里传来。有个刀疤脸从宫墙上跳下来，杀了宫门守卫，然后打开了宫门。

他立刻意识到：讨债鬼还是算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