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自然看到了墨烟手里攥得紧紧的草叶,却只一副全然没看见的样子,径直钻到了他怀里。
毛茸茸的小脑袋贴着墨烟下巴蹭着,墨烟将不能吃了的草叶撒手扔到了被子外面,抱紧怀中团子抚摸,心中想着:明天要晚一点去摘草叶给兔兔吃才行,晚一点就不会蔫掉了,兔兔一定饿了。
兔兔你好暖啊,墨烟想着,扭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第二天,墨烟果然临近傍晚才去院子里採了一小捧草叶,找了块帕子仔细包了,贴身揣好。
当晚守夜的是个不熟悉的侍女,墨烟待她放了床账,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子,虽然不明白团子藏到了哪里,但他自然而然接受了它会在早上消失晚上再出现的这个事实。
蜷着小身子在被子里找了好半天,没看到白团子,索性顶着被子钻来钻去,将床面翻了个遍,只不见那个白色身影。墨烟从被子里钻出来,平躺着,心里顿时冷清清空落落地难受起来。
正木然望着床账,却突然感觉到脸侧一点柔软触感,心中且惊且喜,转过头去,正对上团子那双眼睛,鼻子一酸,鼻头一皱,两颗滚圆的泪珠就掉了出来。
团子的小脚垫接住墨烟滑到脸侧的泪珠子,在他面颊上轻按了两下,接着低下头去tian了tian那条长长的泪痕。墨烟只咬着下唇,心中虽然已经开心了,泪水却止不住。
墨烟抬手环住团子的后颈,紧紧将它包覆在怀里,用脸去蹭它的一身软毛。蹭了一会儿,又哭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完全忘了怀中草叶的事。
第二天一睁眼,墨烟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又忘了给兔兔吃饭了。正懊恼着,额角却传来一处湿软温热,连带着一丝细微痛感。
团子轻tian着墨烟眉梢处的那一小块已经结痂的伤口,连带着周围正逐渐退散的淤青。
兔兔还在,太好了,兔兔没走。墨烟想着,又怕侍女会突然来掀帐子,便抱住团子塞回了被子里,一双小手一会儿捏捏它的脸,一会儿挠挠它的下巴,玩得不亦乐乎。
侍女掀开帐子的瞬间,墨烟停下了手中动作,接着便感觉到怀中的小东西一下子便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趁着侍女准备衣服离开的间隙掀开被子找,却哪里也找不见它。
当夜洗漱完毕,侍女嘱咐了墨烟几句便走出房门,离开了,因为这几天墨烟的状态无甚异常,所以侍女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不用陪夜了。
墨烟躺在床上,小心握着手帕,里面是临近傍晚时偷偷采回来的草。他刚爬到床上时便把被子翻了一遍,却没发现团子的踪迹,不过有了昨天的经历,他相信团子一定会再次出现,于是只睁着一双亮亮的眼,耐心等着。
左等右等也不见团子踪影,墨烟的眼皮逐渐沉了起来。将梦将醒之际,却在脚边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墨烟瞬时清醒过来,侧过身掀开被子,笑容却僵住了。
被子里躺着的不是什么长尾巴兔子,而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穿着素棉睡袍的男孩儿?
墨烟傻痴痴地瞪着眼睛,半张开嘴,那躺着的男孩儿正仰头看向他,精致面孔上一双天青色眼眸。
团子比着墨烟的身形衣着幻了人形,为了让他感到亲切,还特意像只妖力不强的小妖那样保留了一对耳朵一根尾巴。此刻看着墨烟吃惊的模样,他便从被子里钻出来,挪到墨烟身边,与他并肩躺着,一双眼睛始终带着笑意。
男孩儿伸手将被墨烟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回他身上,轻声道:“小心着凉。”
声音轻柔稚嫩,墨烟莫名红了脸,抓过被角遮住口鼻,只露一双眼睛疑惑地望着躺在身边的孩子,目光始终在他脑袋两侧的白色耳朵上流连,心道那是和兔兔一样的耳朵呀。
冷静下来才发现,边上的人,连味道都和兔兔一样,只不过更清淡些。难道他就是兔兔?
墨烟审视完对面孩子细软的银色短发,又去审视他的眼睛耳朵,终于怯怯开口了,声音稚嫩中带着稍许沙哑,“你你是兔兔?”
男孩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抬手敲了一下墨烟脑袋,轻声道:“傻孩子,怎么能拿我跟兔子比。”
这一声笑和一记轻敲缓解了墨烟的紧张,他把脸稍微向前凑了凑,隔着被子闷声问,“你不是兔兔么?但是你的耳朵跟兔兔一样”
心中颇无奈,这哄孩子的事儿,真是平生头一遭,不知道如何解释,便直接又变回了团子的模样,看得墨烟从被子里露出脸来惊呼,“你果然是兔兔!”
团子的小脚垫毫不留情拍上了墨烟的鼻子,“都说了,我不是兔子。”说完又幻成人形,倚着墙坐了,俯看墨烟。
墨烟见他坐着,便也坐了起来,愣愣看着孩童模样的团子,看着看着,突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随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男孩儿叹了口气,扯过两床被子给墨烟包成了个粽子,让他只露出个小脸,包好后,审视墨烟脸蛋红扑扑目光躲闪的样子,心中着实觉得好笑。
“兔兔你也进来吧,你不冷么?”墨烟问道。
“都说了,我不是兔子。”边说边皱眉。
“哦那你是什么?”
愈发皱眉,心道这孩子连兔子尚分不清,跟他解释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你叫我离相好了。”主动说出自己的本名,这还是头一次,也许因为对方是个孩子,也许因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墨烟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男孩儿从层层棉被中找出墨烟的手,在他手心仔细写下“离相”二字。
离相,是他的本名,两个字跟了他几千年,远比这分生出的只用了百余年的身子显得苍老。
“离,是离开的意思么?”墨烟认真问道。
离相抬手揉乱墨烟的发丝,不回答。
墨烟顶着一头乱发,包着厚厚的被子往离相身边挪了挪,确定了眼前的孩子是团子变的,他便不再紧张害怕。
兔兔陪我睡觉,兔兔是只好兔兔,墨烟如是想着,一只小手就不客气地揪住了离相故意变出来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