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中,浑身湿透的木风踏进宅院,将怀中右梧交给月谦,便先行回房更换衣服。
一直给右梧留着几年未住过人的房间依然纤尘不染。
推开房门,月谦抱着右梧迈进房间,为他换了一身干净棉服后才将他抱上了床,又拉过薄被给他盖上。
木风换了一身衣服,便急忙赶去右梧房间,吩咐几个手下守在门外,便进屋关了房门。
右梧睡在干净床单上,呼吸平稳,只头发仍是湿嗒嗒贴在额前,面颊有些异样微红;白团子正蜷缩着,呼吸略显微弱,背上隐约能看到一道伤口。
木风抬手贴上右梧前额,“待会儿给他解了毒便去请大夫来。”
月谦点头,后退了几步,“要不要先找人来拆了芊灵兽身上的锁妖环?”
“也好不过要待确认右梧身上的毒解了之后才行。”木风说着便一只手提起白团子,另一只手刚要拔剑,便被月谦出声阻止了。
“主人,少主他好像很在乎芊灵兽,还是”
木风略思量片刻,放下佩剑,去寻了一柄匕首。
桌案上一个细白瓷托盘,盘上一只同样瓷质细腻的小碗,白团子被高高举起。木风手中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刺进了白团子颈下的一处血脉之中。
银色液滴溢出伤口,从白色绒毛上经过,那绒毛却仍旧洁白着不沾染分毫血污。
月谦只转过身去不看这幕场景,却仍能听到血液一滴一滴掉入碗中的清脆声响,丝丝分明。
如今能做的,只剩下祈求芊灵兽可以熬过这一劫罢了。
就这样一滴接着一滴,从方才刚受了伤正是失血过多的小身子里又放了半碗血出来。
月谦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皱眉去看那一碗银色,再抬头看木风,见他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便抬手握住了他提着白团子的手,对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
木风看了一眼将满的瓷碗,将白团子交到月谦手中,月谦忙着为它止血。
木风收起匕首,立刻唤了两个心腹进屋,帮着他一起将碗中银色给右梧生生灌了下去。
木风并非残忍之人,他这样做不过是救人心切罢了,虽然距之前月谦说的时间还剩下几日,他却无法冒险等芊灵兽的伤好了再去取血。
即使早一刻也好,都要先帮右梧把毒解了。
只不过处心计划总也抵不过造化弄人。木风同月谦,甚至右梧自己都不知道,早在满月的那个晚上,半夏就已经趁着右梧熟睡用自己的血帮他将身上的毒尽数解了。此时的一碗血,如果勉强要说效果,也只不过能起上一些清凉退烧的作用罢了。
月谦帮白团子止了血,便将它又放回了右梧身边,自己则掩上房门先行离开了。虽说芊灵兽的血不同于一般妖兽,是一股清苦味道,在他闻来却也是一种残忍血腥,只是在屋里待着便觉得心中难受。
之后,几个大夫帮右梧诊了脉开了药,待他们离开后,月谦才又同着木风回到屋内,帮右梧细细检查了身子,确定了他身上不再有残余的地狼毒素。
一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木风吩咐了几个人轮番守着,便出了门往书房走去。
月谦几步跟上木风,“主人这会儿要去书房?”
木风道:“嗯,这些天积攒了许多没处理的事。”
“都这个时间了,您却还没用过午饭,那些琐碎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处理得完的,我刚吩咐厨房重做了些清淡食物,您先吃了再去书房也不迟。”
木风停下脚步,“我这会儿不饿,就别麻烦了,月谦你先去休息吧,这几天来辛苦你了。”
月谦不再说什么,只略一点头,目送木风离去。
简单摆设的书房里燃着艾香,木风听着门吱呀一声开启,便抬起头望向门边。
月谦迈过门槛进屋,手中只端了一碗清粥。
木风放下手中单据,抬头淡淡笑道:“我早该想到你不会这么轻易就跟我妥协。”
月谦将粥碗放到桌边,“这粥里加了些姜汁,味道怕是不怎么好,但主人方才淋了一场雨,即便不饿也还是吃下它祛寒暖身吧。”
“月谦,谢谢。”木风缓缓说完这几个字便端起粥碗。
月谦轻施一礼,便转身离了书房。
眼下右梧身上的毒解了,就该立刻找人帮芊灵兽拆去锁妖环才是。
月谦轻叹一声,心道那驯兽师果然不是个寻常角色,用在芊灵兽身上的锁妖环比常见的那些复杂许多。若是最普通的锁妖环,自己费些时间也是可以解开的,这个却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损其分毫。
锁妖环虽然可以限制住佩戴者身上的大部分妖力,却不是一种应用广泛的工具。
凡事有利必有弊。要给一只妖兽戴上锁妖环,无非两种方式,一种是令其失去意识强行佩戴,另一种则是让其自行敛去妖力,主动配合。也就是说,如果遇到一只妖兽,想将其捕获的话,锁妖环不过是制伏它之后的最后一道工序罢了。换言之,若没有制伏妖兽的能力,这锁妖环便毫无用武之地。
月谦边思索着芊灵兽的问题边隐了身形向一个熟悉的驯兽师的住所奔去。
雨声渐歇,昏暗了一整日的天色临近黄昏时稍稍转亮了那么一会儿,很快便又暗了下去。
空中的浓云逐渐变淡,待到夜晚降临时,便已经能看到月影在云中穿梭,时隐时现。
屋檐仍是偶有雨滴滴落,微凉晚风吹着,潮湿的空气令院落中鸣虫们的歌声稍显黯哑。
右梧朦胧听到耳边一直有说话声,却一时醒不过来。耳边真切听到的话语融入梦中,令他难辨梦境现实。
“这锁妖环做得十分精细,我倒是解得开,却要花上许多功夫,亦不知道需要耽搁多少时日。”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的年迈驯兽师如此说道。
他虽然算不上个能力很强的驯兽师,却是个真心喜欢妖兽的,月谦找他,也是因为对他放心。
“您能解开它便是帮了大忙了,若没其它急事,这几天便将就些住在此处吧,也省得来回奔波。”
驯兽师捋一把胡子,咂咂嘴道:“月谦呐,你方才说这小家伙是只芊灵兽对吧?哎,若不是芊灵兽本就有着特殊妖力,伤口愈合再生能力超出一般妖兽,它早就该没命了啊。”说着翻过了团子的身体,指着它胸前的伤口。
“你来看,这处伤可是够凶险呐,再往左偏那么一丁点儿,这孩子便会命丧当场。哎虽然侥幸偏了那么一点儿,保住了命,现在也不过只是耗着罢了往后能恢复成什么样,还是个未知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