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前,粮草先行。
大战之前,斥候先战。
大战之前,斥候先死。
这是冷兵器战争时代,不能绕过去的三大原则,其他可以隐藏作假,唯独运输粮草得份额不会有纰漏,其后便是通过斥候人数和活动范围来判断敌方的军队动向,所以无论是镇北军,还是匈奴,对斥候人数和行动动向都有着严格的控制。
三十余人的斥候小队已经整整消失了三个时辰,坐在军中大帐中闭目养神的张元突然露出一笑意味深长的笑容,裹了裹身上的织绒铠甲,起身踱到大帐之前,遥望雁门繁星满天的天空。
大帐内鸦雀无声,无论是从中原来到草原的中原谋士,还是在草原土生土长的匈奴武将,都有些敬畏的望着这位在草原举足轻重的大将军,中行书或许在地位上比张元要高上半筹,但是整个草原有人或许会在背后嘀咕那位坐镇盛京城的“瘫子”,偶尔也会对草原雄主稽粥大汗有些腹谤,唯独对这位统领柔然铁骑的大将军,不敢有一点私下的评论。
张元对权力有着莫名的痴迷,而且对权力的掌控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集权在战争年代是一件利大于弊的好事情,但是太平年代,太过集权的军队容易出现权力过度集中带来的弊端,不过张元反其道而行之,十万柔然铁骑和五万私军的全部指挥权尽数在张元手中,所谓的先锋将领和军中参谋更像是他手中任意摆布的棋子。
关键是,张元有事无巨细、运筹帷幄的能力,软硬兼施,颇能服众,带出来的军队比之草原本身的铁骑还要更有狼性。
一名军校郎壮着胆子走向前去,揣度一下用词:“大将军,乌力罕的三十人斥候已经魂归长生天了,以此推测,镇北军助力应该囤积在苍山附近。”
张元皱了皱眉头,似在思考,突然开口问道:“乌力罕是谁?”
军校郎脸色一怔,心头百感交集:“就是您亲自派遣出去的乌力罕,嗯,入夜之时,您还拍过肩膀的那位。”
“哈哈哈!”张元仰头大笑,伸手一拍军校郎的肩膀,军校郎浑身一颤,差点摔倒在地:“本将军当然记得乌力罕兄弟,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一代英雄如此不明不白得被镇北军杀了,这个仇我张元会铭记在心,择日必定让镇北军千百倍的还回来。”
军校郎擦了擦眉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称是。
“哎,乌力罕兄弟也是幸运,为草原奉献生命,投入长生天的怀抱,好生让人羡慕啊。”张元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那里就是长生天所在的地方啊,突然张元一手搂住军校郎的脖子,像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嘿,本将军问你,王楚东怎么就死了呢?”
军校郎双腿打颤,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大将军,王楚东是谁?”
张元盯着军校郎看了半晌,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但是在军校郎眼中却是异常恐怖,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将军突然摘下自己的脑袋。
“王楚东也是本将军兄弟,他呢,一直在铁浮屠木那塔身边做事儿,和本将军是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明不白就死在一个女子手上。我曾经劝过他,不要太低调,太谨慎,该张扬的时候就张扬一下,哎,大概是这一句话害了他啊,一辈子小心翼翼,突然张扬一次就死了,太可怜了。我这位兄弟啊,是中原人,死后喜欢土葬,若是进了长生天,那可就惨喽。”拍了拍这位军校郎的脸,张元开口问道:“你说王兄弟能到长生天哪里吗?”
军校郎想了想,回答道:“不会的,王先生不会到长生天那里的。”
“为了你们草原把命都没了,结果连长生天都不收,真是可怜啊。”张元无不感慨的说道。
军校郎汗如雨下,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中行书在张元身边安插了谍子,草原大将军怎么不会依葫芦画瓢,在草原北院大王中行书身边安插探子,一名女子独身闯入盛京城,北魏谍子攻陷抚镇司,然后那名女子救走李秀策,杀了王楚东,又出现在狼居胥山,镇北军领兵到两辽,做出大决战的姿态,其中应该有某些很紧密的联系,关键点在那名女子身上。
“真丢咱们草原人的脸啊,脱光衣服丢出去,让长生天下的使臣,咱们草原的狼群送他去长生天吧。”张元踢了踢地上的军校郎,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大帐,挑起精钢打造的头盔:“马上下令,三万先锋军兵分两路,以互成脊背之势,缓缓推进,沿途遇到扰袭的镇北军,一律置之不理,若是有擅自出战者,杀无赦!”
停顿一下,张元微微一笑:“我们去会一会镇北军大将军。”
那名军校郎被拖了出去,大帐内所有典仪有条不紊的行动,一道道军令如同雪花一般飞出大帐,没有一个人提出也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质疑,张元站在人流中如同一座不动如山的巨峰,望着周围他用了十五年打造出的军队,不知道这一支队伍能够打到长城以南什么地方,是太安城,还是建康城,亦或是根本跨不过镇北军北防五镇。
饮马长江,饮马长江,这是张元做梦都曾梦到的场景。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三万草原骑兵已经准备就绪,有人牵马走到张元面前,毕恭毕敬递上马鞭,张元跨马而上,没有任何动员,一马当先,一头扎入黑暗中,向着南方驶去,身后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草原骑兵行军如同流水一般,不但速度快,而且整齐划一,特别是张元训练出来的柔然铁骑,极力控制草原铁骑以往洒脱散漫的行军方式,马蹄阵阵,溅起无数尘土。
三个时辰之后,三万柔然铁骑的对面突然也出现了马蹄落地的巨大轰鸣声,两股闷雷声响相互揉加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战鼓雷鸣,好像是相互商讨好了一般,两股轰隆雷声同时戛然而止。
柔然铁骑和镇北军,不期而遇。
张元从队伍中驱马前行,身后五十余人的军中高手,气息相连,形成一道无形之中的保护,而在对面也有一骑缓缓前行。
最终,两人不过十丈距离。
“宋老将军,好久不见!”张元坐在马背之上,用手按了按脑袋上的头盔,一脸笑意的说道。
宋君毅眯眼望着张元:“你这个小兔崽子如今也人模狗样了,上一次见你,还是你被先帝棍棒赶出皇宫的狼狈狗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