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清晨,虽然还是很冷,但是已经有了些许春意,至少寒风没有那么凛冽了。
志文穿着毛衣,身上热气腾腾,正在给围栏里的马儿们喂食,羊皮袄被他放在一边,其他人都还没起。
这段时间,他和薛平两人是吃怕了,喝吐了,其他人则是被各种交易累惨了。
自各部首领带着人去参加那达慕后,交易就少多了,志文他们总算能歇口气了。
为了让囡囡她们多睡会儿,志文主动承担了喂马的差事。
现在马的数量已经是四百多匹,又没有把它们固定地拴好,绕着围栏扔苜蓿,这么一圈下来,还是挺累人的。
志文好不容易忙完,身上的汗水刚收了些,就赶紧穿上皮袄,春寒料峭,小心着凉啊。
看着马儿们欢快地吃着草,志文心里却是有些发愁。
这么多马,要弄回涿鹿山还真是件头痛的事情。
薛平等表示,仅靠他三人,要想把这么多马赶回关内,有些困难,马群一旦受惊,他们怕约束不住。
之前帮志文送信的孟根几人,志文找过,他们倒是愿意帮忙,不过最后被林远给拦住了。
说是为了部落安全,在达林台等人不在的情况下,孟根这些人就不能再走了,否则一旦有事,谁来守护部落。
林远说的有理,志文自然不能强求,只得安心住下,耐心等待达林台的回归。
料想这那达慕又不是后世的奥运会,少则五天,多则十天,定然就能结束了。
志文熟练地打水,洗漱,然后架锅烧水。
水开后自己倒了一碗水放在地上,打算等凉些再喝,这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及时补充水份。
估摸着差不多了,志文伸手想要抬碗,却发现碗里的水荡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此起彼伏的,根本停不下来。
骑兵!敌袭?
志文一口将碗里的水喝光,周围已经响起了牛角号声,那是蒙古各部发现敌情后的警报。
马车门帘一掀,囡囡她们三个丫头下到地上,那边营帐一动,薛平和柳才等四人冲了出来。
“上马!”志文已经解开了几匹坐骑的缰绳,把囡囡她们三个先扶了上去。
“驾!”志文一夹马肚子,带着众人,率先向林远的营帐驰去。
这种时候,就得抱紧部落里最粗的那条大腿,而现在,毫无疑问就是林远。
这时,已经能听到隆隆的马蹄声了。
“跟我来!”林远已经骑在马上,一阵风似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旁边孟根等人紧随其后。
志文等人也混入了马队之中。
其他各部反应基本相同,不多时,十多个部落,一百余骑汇合在一起,在营地的边缘地带停下,静静地看向远方。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在这大草原上,能造成这等声势的骑兵,不是蒙古人就是后金,一般不会是敌人,不过嘛,万事小心为上,就算是蒙古人自己的骑兵,也保不齐会顺手抢点东西的。
声音越来越近,骑在马上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临时凑在一起的这一小队人马,开始有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
“你估计有多少人?薛平。”志文低声问道。
“有五六千匹马吧,人就不好说。”
东边的地平线上,首先出现的,是高高的帽尖,然后才慢慢看见上下起伏的骑士,和他们脚下的马,是建奴骑兵。
一杆白色的方形大旗猎猎作响,随着它越来越显眼,旗上的图案愈加清晰,一条青龙,龙首向右,周围有几朵祥云环绕,龙身在风中不住扭动,倒是还有些传神,旗下环拥着数人,也不知谁是多尔衮。
“正白旗!”人群中有人大呼。
“贝勒爷!”
“多尔衮!”
称呼不一,不过都表明了,眼前这只声势惊人的骑兵,属于后金正白旗,而率领他们的,正是声威赫赫的多尔衮。
有一人双骑的,旁边的马上驮着铠甲,身上则未着甲,也有一人单骑的,想来不是包衣就是阿哈,是这些旗兵的仆役。
“我们要不要上去接应一下?”有人问道。
志文听得分明,他现在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蒙语了。
没有人搭理此人,在其他人的眼中,后金骑兵在见到他们后,无动于衷,不但没有减速,反而隐隐提了些速,向他们撞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志文和薛平面面相觑,不是满蒙一家么,这里的部落都是大金的附庸,又没得罪过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马儿们更加不安,除了不停打响鼻,已经开始在撂蹄子了,有人低声吆喝,想要安抚它们,只是收效甚微,就连志文自己,也快要镇不住脚下的马了。
再不催动马儿,让它们跑起来,要么冲锋,要么避让,就只能眼睁睁地被后金骑兵撞上来,任人宰割。
志文有些急了,偏偏周围的人都不动,他们被围在中间,想要动起来,却是没有办法。
“林兄,在这儿等死不成?”志文问道。
“不急。”林远沉声回答,声音压抑,有隐隐的怒火,“你看他们的眼睛。”
志文抬头,按着林远的示意,仔细查看已经近在咫尺的后金骑兵。
这些人身不着甲,手不持刃,队形散乱,着实不像是要发动进攻的样子。
嘴角上扬,眼角上挑,气势汹汹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戏虐的笑意。
“公子别怕,他们这是戏弄我们。”薛平看出来了,在一旁安慰道。
果然,就在志文他们这边有两匹马被惊跑,双方堪堪就要相撞的时候,蓦地响起一声唿哨。
建奴领头的几骑一拨马头,带着身后的众骑从蒙人们身前擦身而过,马蹄带起的碎雪和泥土,将当头的几人淹没,猖狂的笑声轰然响起。
和着隆隆的马蹄声,后金骑兵就这样耀武扬威地、肆无忌惮地将蒙人们逼得连连后退,然后扬长而去,没有丝毫停下来交流问候的意思。
等后金骑兵远去,蒙人们才从呆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多尔衮贝勒不是应该还在那达慕上么,怎么到了这里,他们这是要去哪儿?”有人问道。
“散了吧,散了吧,问这么多做什么,那达慕多半已经结束了。”另一人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人家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这那达慕,怕是没安什么好心。”林远说道。
“呸!”孟根狠狠地啐了一口,又猛地挥了一下手中弯刀,低声诅咒道,“该死的建奴。”
“额祈葛应该回来了吧。”巴根低声说着,拨转马头,跟着林远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