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嗤!”
“哐!”“嗤!”
爆响声不停响起,竟然有着奇怪的韵律,前一声是大枪砸在圆盾上的动静,后一声则是枪尖刺入人体的声音。
面对高一功,孙可旺用长枪使出了大锤的效果,打得盾牌哐哐作响,间或抽空杀几个流匪,一旦出手,必不空手而回,流匪们被他骇得心惊胆战,已是全无战意,争先恐后地往城墙边挤,想要顺着云梯逃跑。
高一功被砸得苦不堪言,现在左右两侧已经跑了几个弟兄,有了空档,但孙可旺出手既快又准,他想左右闪避都做不到,偏偏身后人还不少,被砸后虽然有人帮他顶着,却也因此不能后退卸力,只能硬抗,两只手此时已是酸软无比,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念在支撑。
身后吵吵嚷嚷,流匪们互不相让,都抢着要先上云梯,撤退的颇不顺利,高一功在又接了孙可旺的一记敲打后,也不顾孙可旺接下去会再杀几人,怒吼道,“再磨磨蹭蹭的,谁特娘的都别想活!”
众流匪被吼得稍稍一怔,这才有了些秩序,后撤的速度快了一些。
再看左右两路,随着孙可旺的大开杀戒,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妙,在高一功喊出快退之后,不待刘哲、黄龙二人下令,流匪们也开始撤离,只是他们先前涌上来的人比中路多,现在后撤也麻烦得多。
刘哲黄龙二人,紧咬牙关,与老言和老三苦斗,身手本就稍弱,退意既生,更是不济,不多时,身上就接连挂了几道彩。
老三边打边骂黄龙,“贼厮鸟,刚才杀了我们好几个小兄弟,不是挺嚣张么?”
黄龙向来嘴上不服输,不过这时败局已定,怎样保住小命才是关键,也就默不作声,任由老三嘲弄,同时暗暗留心身后,盘算着等会儿要怎么逃命。
孙可旺见流匪们要逃,自然不愿放过,加快了动作,手上大枪不停收割着流匪们的性命,一时放松了对高一功的压迫。
高一功瞅得空档,没了刚才要抢到孙可旺身前,与之一战的心气,一转身,“呲遛”一声钻到流匪中去了。
其实他早想撤了,只是孙可旺一直紧盯着他,最后那几下,高一功是硬着头皮应战的,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是拼命帮自己人断后,现在有了机会,高一功哪里还会将自己置身险地,保住自己的小命为上。
至于死了这些精锐,逃回去后怎么向高迎祥交待,这时哪里还顾得上。
“让开,让开!”高一功喝骂着,手扒脚踹,硬生生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身后利刃入身的声音,还有死前的惨叫声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
“嗤!”很显然,身后又死了一个弟兄,高一功又急又慌,这索命阎罗一般的大枪,杀人速度竟然与他亡命奔逃的速度差不多,他此刻背对长枪,万万没有避开那鬼魅一击的把握,若不是距离远了一些,对方又不是非杀自己不可,恐怕已经死了不止一回了。
高一功一伸手,扒开了挡在他前面的一个人,终于看到了那青灰色的城墙垛,逃命的云梯近在眼前,只要跳上墙垛,就能下到云梯上了。
就在他双腿使力,打算起跳的时候,背上皮肤一紧,汗毛直竖,尤其是后脖颈这一段极不舒服,像是被某个极度危险的猛兽给盯上了一般,高一功心下一沉,来了,对方这势若奔雷,每出必有死伤的一枪终于还是来了,这一回,目标是他的脖子。
不用回头,高一功就知道那少年已经跟上来了,这是他在经历无数次生死搏杀后的预感,自己终于还是成了他的猎杀目标。
高一功岂会甘心就这么引颈受戮,生生止住了就要起跳的双腿,一拧腰,整个身子转了半圈,直面身后追击他的少年,同时左手抬着盾牌上挡,希望这一连串的动作还能救下自己的性命。
黑漆漆的枪头擦着他的脖子而过,随后大枪带起的风声才传到耳中,高一功就凭着那么一丝危机感,靠着急中生智的半个转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孙可旺这必杀的一击,而此时他的左手,才带着盾牌刚刚抬起来。
看着还在脖子边高速前插的大枪,高一功忽地福至心灵,生死成败,就在此时。
右手一松,弃了短刀,双手向上一搂,搭上了长枪枪杆,也不顾枪头随后击中墙垛,溅起的碎石屑打得他后脑生疼,腰腹一挺,两只手抱着枪杆,头下脚上的立了起来,然后抬头收脚,翻了一个跟斗,轻轻巧巧地站在了墙垛上。
才站稳,还来不及喘口气,高一功两只脚就地一蹬,空中拧腰,又转了半圈,面朝城外,直直地向城下落去。
旁边等着上云梯的人还有好几个,云梯上人也不少,就这么傻站在墙垛上,那是等死,刚才避开那一枪有多侥幸,高一功自己心知肚明,此刻站在墙垛上,对方要是再来这么一下,能不能避开,殊无把握。
趁着刚才倒翻跟斗时,看清的城下局势,高一功把心一横,干脆找准方向,就这么跳下了城头。
孙可旺从墙垛上收回大枪,他也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虬髯大汉虽然背对着他,却好似脑后长了眼,能看见他这一枪似的,于千钧一发之刻躲开了,然后用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法上了墙垛,得了生机,然后...然后就跳下城头,这人不像是寻死的样子啊。
冲到墙边,孙可旺伸头下看,忍不住赞道,“好家伙,有一套。”
原来高一功倒翻跟斗之际,就把城下的情况都看清了,他跳下去的方向,是之前摔死普通流民和流匪最多的地方,尸体摞着好几层,这么跳下去,虽然有些危险,但也比站在城墙垛上等着被虐杀要好得多。
“噗!”孙可旺看得分明,高一功脚才触到尸堆,就已抱成一团,然后随着去势,打了好几个滚,从尸堆顶一直滚到泥水里,等去势殆尽,高一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那样子,居然没受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