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带人拦截达林台的人就是送死了?”林丹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中军的那些勇士都是摆设么?”
林丹汗用手指着贵英恰咆哮道,“你说,中军万户是不是都归你统领?我难道是让你一个人去么?”
“大汗,中军是归我统领,”贵英恰喃喃说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有中军你都拦不住人,无能,无能至极,我...我要...”林丹汗有心想说要撤了贵英恰,可眼下实在找不到什么让他放心的人了,一把从兀浪哈手中抽出拐杖,作势欲打。
只是他大病初愈后行动迟缓,被眼明手快的兀浪哈又抓住了拐杖,“阿赫,没人了,中军没人了。”声音凄厉。
“胡说八道。”林丹汗被气得笑了起来,“中军我有上万斡耳朵,他们难道都死了不成?”
“嘿嘿...”兀浪哈苦笑道,“哪里还有上万斡耳朵,只剩我们自己的千把号人了。”
斡(音握)耳朵一词,在中原并没有相对应的词汇,强行翻译的话,可以解释为宫帐,但并不准确。
具体说来,就是部落下属的各个大牧主(在插汉部这样的大部落,将大牧主称为万户),按规矩抽调部分属民,送给部落首领使用。
这些人有男有女,既要作为奴仆服侍首领一家,又有护卫战斗的职责,这种双重身份的可汗随从,被统称为斡耳朵。
不过在斡耳朵中,侍女终归是少数,大多还是英勇善战的勇士,这是万户们臣服首领的表示,也是首领控制属下的一种手段,能有效削弱这些人的实力。
此举在大部落中盛行,像达林台原来这样的中小部落就基本没人用了,大家的手下本就不多,还要再给首领一些人,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什么?!”林丹汗大惊之下,腿脚撑不住身体,仰天向后而倒,多亏额哲就在旁边,伸手扶住了他。
“建州人杀过来了,达林台勾结建州人杀过来了,对不对?”林丹汗抓着额哲不放,连声催问,语气里有丝惊慌。
“父汗,”额哲将林丹汗扶正,摇头道,“建州人没有来,就是达林台的那些人。”
“那怎么...”林丹汗慌乱不减,神智已经有些乱了,指着贵英恰大骂,“贵英恰,你干的好事,是不是?是不是追出去中了人家埋伏,祸害了我这许多的勇士?”
这上万的斡耳朵,算得上是林丹汗最后的底牌了,震慑下属、护卫保命,就指望这上万人了,此刻听说被祸害的只剩千余人,当真是急怒攻心,没有昏过去已经算是很好了。
“冷静些,阿赫。”兀浪哈也过来搀着林丹汗,又示意额哲倒了碗茶过来,待林丹汗喝下茶水,神情稍稍平复,这才接着说道,“哪里还有人让贵英恰带出去中埋伏,都被万户们暗中带走了,眼下中军就只剩我们自己的一千多人。”
“带...带走了?”林丹汗呆呆地看着兀浪哈,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送给自己的斡耳朵还能带走,什么时候有这种操作的。
“大汗,这些万户不知发了什么疯,趁着我们不注意,在达林台的人还未到来前,就偷偷将他们在斡耳朵里的人给弄走了,等我想要带人去拦截达林台的时候,才发现只有我们自己的人了。”贵英恰在旁边解释道。
“这些人什么意思,难道要造反么。”林丹汗暴怒。
众人无语,下属万户们的这个举动,虽未明着造反,但没有把林丹汗这个可汗放在眼里却是毫无疑问的。
“还不是你!”林丹汗又将矛头对准贵英恰,只是他现在无力再打,只能坐在地上大骂,“饭桶,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中军那里你多长时间去一次?你要是上点心,就能早些发现,还能是眼下这种局面么?”
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以往他何曾管过?
兀浪哈脸上挂不住,替自己的夫君解释,“贵英恰就是天天去,也拦不住那些万户们的。”
“怎么,他们还敢抢拉人不成?”林丹汗冷声问道。
“不用强拉,”贵英恰道,“万户们都是以这些斡耳朵的家人胁迫他们回去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语气中多少有些委屈。
斡耳朵们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是有家人的,他们人虽然跟着林丹汗,但父母妻女仍在原来的万户之中,即便有些人忠心于林丹汗,但妻女被胁迫,却是不得不低头。
“这些养不熟的狼崽子。”林丹汗恨声骂道。
斡耳朵们的亲属不被自己控制,早晚是个祸害,这个缺陷,林丹汗不是没有看出来,也曾有意想要将斡耳朵的亲眷们调到归化,归自己统管。
可万户们一致反对,对他们来说,送人给林丹汗用已经很不愿意的了,再把这些人的亲眷也送出去,岂不是要少很多人干活,此事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不对啊。”林丹汗此时又回过味来,“不是还有千余人么?你没带这些人去拦截达林台么?”
“去了,”贵英恰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是...”
“可是什么!他们有多少人?”林丹汗大声问道。
“达林台那边也是一千人。”苏泰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然插话道。
“是这样么?”林丹汗冷眼盯着贵英恰。
“是...是...”贵英恰满头大汗,不知如何作答。
“你个孬种。”看似软弱无力的林丹汗不知怎的又有了气力,从地上站起来,举起拐杖就打,只是拐杖才到半空,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向前扑了出去。
“父汗!”
“大汗!”
“阿赫!”
帐内惊呼声不断,好在额哲一直跟在林丹汗身边,及时将他扶住,放在地毯上躺好。
“没事儿吧,大汗。”问话的是大福晋娜木钟,在汉人皇宫中,与皇后相当,地位尊崇,由她第一个开口,也算是长幼有序了。
林丹汗闭着眼睛,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好半天才将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随后睁开眼睛,盯着贵英恰道,“你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