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用信念与世界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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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满是啤酒、白酒的味道。王哥将我搀扶了起来，焦急地问我：“曹建文，你总算是醒了，我正准备送你去医院呢。”

我摆摆手说：“没事，还用不着去医院。”

没错，这个王哥就是清洁工王哥。正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身边有不下十个中年男子，刚刚昏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清洁工王哥的脸，其他人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么多的人，老实说我被吓了一跳。

王哥将手中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瓶子一把摔碎，他擦着嘴角对我说：“这些人都是你的叔叔辈的。”

我非常茫然，我问他：“叔叔辈的？”

他点点头说：“对，你的这些叔叔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跟着你爸混的，包括我也一样，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跟着你爸混的。”

眼前的这些中年男人个个面带微笑，有个人惊讶地问王哥：“老王，你意思这位是？”

王哥告诉他，我就是曹斌的儿子。那个人听罢跌跌撞撞地小跑到我的面前，他粗糙的双手在我的脸上摸来摸去，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小伙子，你就是斌哥的儿子啊？你就是曹家的大公子啊？一晃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这些人衣衫褴褛，看上去就知道都是没有什么钱的人，我委屈得掉下眼泪，但是我不敢让他们看到，因为我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经给曹家丢了不少的脸了，今日在这些爸的老兄弟们的面前我不能再那样了。

于是我赶紧转过头去，双手捂着脸，轻轻地哭着。那人也哭了，他对王哥说：“现在想想，当年和斌哥在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多么精彩啊，可是青春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咱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活得好的，每个人都得为了生计忙碌，再也不会有那个时候了。”

王哥叹了口气说：“唉，是啊，有钱的人都坐在高档的饭店里、高档的会所里面夜夜笙歌，而咱们也只能在这里借酒浇愁。”

我轻轻地哭着，胸中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感动，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些这么亲切的人，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冷漠的面孔。

其中好几个人悄悄落下泪来，有一个人一拍大腿，说：“咱们这些老不死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有什么希望了，但是斌哥的儿子不行，我们得让他好，我们得帮他出息起来。”

其他人听到这个人这样说，都点头称是，说咱们这些做叔叔的都是被这个时代抛弃的人，但是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斌哥的儿子培养成一代英雄。帮他拼来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人说到情深处一把抱住了我，他老泪纵横，说：“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斌哥年轻的时候啊！”说着就要带我走，我也不知道他是要带我去哪里，只是明白肯定是为了我好的事情。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随着他。

“老兄弟别费心了，斌哥的愿望就是要让咱们的曹家大公子当个普通人。”王哥伤感地说着，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白酒。

走在我前面的人立刻停住了脚步，所有人一起看向我，接下来迎来的是叹息的声音。刚才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很昏暗，到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公园边上整齐的路灯闪烁着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光芒。

今天，我的人生已经彻底走进了死胡同里面，黑豹和徐广平说什么也会和我纠缠下去，想象着黯淡无光的未来，心里面的惆怅更是添了一层。

爸的这些以前的兄弟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心酸的事情。他们本来是那个时代的主人，然而如今却都落得了这样的下场，每个人的脸上都被岁月的风霜肆虐着。

王哥告诉我，如果有难处的话大可以让我的这些叔叔伯伯们帮忙，我曹建文身为曹斌的儿子，那么我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他们的侄子一样，江湖上面的人都重情重义，别说一点小忙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正常的。

我婉言谢绝了，我曹建文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在外面被人打死了也不会来麻烦这些叔叔伯伯的。

后来王哥问起了关于二叔的事情，他是不会明白的，我的二叔是那样的让我心凉，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王哥都如此待我，不明白为什么二叔对我却是那样铁石心肠，甚至把我当成一个垃圾、一块废物。

那一夜，这些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人用信念试图抗衡整个世界，他们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温暖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我坐在这些人当中，伤感地望着远方漆黑的江面，他们团坐在我的四周，我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

第二天一大早我并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再联系王亮，对于他，我已经彻底死心了，但是有一点很确定，有朝一日我一定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还回来他带给我的伤害。

我无处可去，便去了网吧，毕竟对于失意的人来说，网吧始终都是一个可以暂时麻醉自己内心的场所。

我刚走进去那天的那个网管就看到了我，他诧异道：“哟呵，你这才两天没来，这是怎么了？地震了？”

我一摸脸上的伤，摇头苦笑，我说：“我要上网。”打开了电脑之后，看着熟悉的游戏客户端，我面无表情地玩了起来。

刚玩了一会，突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清脆悦耳的高跟鞋‘啪嗒’‘啪嗒’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我摘下耳机一看，发现竟然是去年的一个相亲女，此时她正挽着一个帅气男子满面春风地走来。

她看到我之后一脸讥笑，对她身旁的帅气男子说：“看，这个鼻青脸肿的臭屌丝就是去年我姑妈介绍给我的男朋友，唉，我也不知道我姑妈是怎么想的，怎么给我介绍这么个东西，你说说，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她和那个男的笑成了一团，我清楚地看到，她都已经笑出了眼泪。原本喧闹的网吧，此刻无比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化作了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向我这里刺了过来。

正在此时，我在网吧交银台那里听到了刘静雨的声音：“小网管，我又来上网了，老机器老习惯哦。17号机，一瓶营养快线一袋可比克。”

那个女的依旧在笑着，刘静雨捧着饮料、薯片向我这里走了过来，她看到一脸伤的我之后立刻跑到了我的面前，她情不自禁抱着我的头把我搂在她的怀里，她急得眼泪往下掉，她问我：“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一直等着你回家去，打你手机也找不到你人，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那一男一女愣在当场，尤其是那个女的，惊讶的神情凝固在脸上，眼睛睁得像是鸡蛋那么大。我站起身，轻声说：“静雨，等我回来。”

不管她的挽留我跑了出去，她在我身后哭得蹲在了地上，她一声声呼唤着我。

我在大街上面奔跑着，天空当中细雨绵绵，路上的每个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回到了那个烂尾楼，我气喘吁吁地站在烂尾楼前，脸上的液体说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抑或是雨水。

我慢步走了进去，烂尾楼里面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从小我就认为这里是我的世界，现在，我一样这样认为。我抱着双臂，抬头望着漆黑的墙壁。

从我发现刘静雪怀了别人的孩子开始，再到深夜巧遇徐广平，最后再到爸为了保护我而锒铛入狱。

现在呆在这个地方，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曾经在韩寒的杂文集《青春》的扉页上面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这里没有末路，你不曾孤独。

当时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现在我明白了，它其实只是一种美好的夙愿，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光明大道不是吗？那么多曾经肝胆相照的人到最后都成为陌路。

我正要转身走出去，忽然听到外面有个人发号施令的声音：“事情就是这样，兄弟们都明白了吗？记住了，这一次，必须要把那块地盘拿下，如果拿不下，就全都给我滚蛋！”

我透过墙缝向外面看去，只见这人西装革履，一头简洁、干练的短发，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网吧里面遇到的老大级人物，阿云。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想来一定是临时有了重大的决定，烂尾楼地处偏僻，附近又杳无人烟，所以他和他的小弟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想着，我一脚没有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身旁的一摞砖头和糟木全部散落在地，噼里啪啦的。阿云厉声问道：“什么人？”

我立刻捂住了嘴，额头上面的冷汗不断流淌着，心想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自己本来是无意间撞到阿云，但是却是偷听了他说话，这原本就是解释不清楚的事情，现在我又弄出这么大的声音。

阿云说：“进去几个兄弟，抓出来让我看看是那个活够了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