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同一个亲人

女孩儿们绕到宿舍后面，如法炮制，用各种各样的奇怪装备爬上天台，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宿舍，那种躲在楼梯拐角倾听生意、躲过巡视的楼妈……呸，舍监阿姨，然后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又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带上，背靠在门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的感觉，真是令少女们难以忘怀——做坏孩子干坏事，总是会给好孩子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大家在回到各自的房间前，互相比了比手势，露出了成功的笑容，示意大功告成，明天再仔细策划行动——明天虽然有恶魔老师代课的道德修养，但却是在下午，所以女孩儿们有一上午的时间来精心准备规划，然后给那家伙一个大大的惊喜。

妮娜最后一个回到房间，心情很不平静，大家告别时那调皮的笑容和默契的感觉，居然令她有了一丝向往和怀念……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早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与同龄的玩伴们一起调皮捣蛋的记忆，早已湮灭在层层的记忆尘埃之中了。

安娜——也就是圣殿派来保护她的那个女人——静默地说道：“欢迎回来。”

多亏了她发现了那个无良老师的到来，也是她将自己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宿舍楼外，可作为一个保镖来说，她蹩脚稚嫩，完全是不合格的，而且还笨手笨脚地装作跟那个无良老师素不相识的模样，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笨的家伙？如果不是对那个家伙完全地放心，这个笨保镖怎么会容许自己一个人外出。跟那个无良教师去打交道？

妮娜心中腹诽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桌前，打开了自己改装的可调功率式魔石灯。将灯光调得偏暗，然后拿出了一沓纸和笔，准备写那所谓的心得报告——虽然觉得这种东西很无聊，但她还是要写的，既然已经参加了这场游戏，就要遵守规则，不给那个白痴纯情男一丝一毫借题发挥的机会。

血影站在一旁，看妮娜奋笔疾书，有心问她与西格玛进展得如何。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要装作跟先生不认识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的杀手小姐纠结了一会儿，只能旁敲侧击道：“顺利吗？”

妮娜下笔如风，将自己的冷嘲热讽混杂在正经的学习报告中肆意涂抹，从行为心理学、社会心理学以及动物心理学各个方面或旁证或论证或反证了某位老师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异性交流障碍者这个事实，血影初时觉得有些好笑，越看越觉得不妙，若是先生看到了这东西，一定会大大地生气吧。以他的小心眼，一定会对妮娜同学施以惩罚的……

于是她又道：“你这样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说的都是事实。”妮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在想象着西格玛暴跳如雷的模样。“要知道他这种人，越是生气，就越容易犯错……”

不知为何。血影突然想到在那条船上，西格玛那一声突破天际的“翔龙十八掌”。很显然，那时正是先生的愤怒状态。而他到底做了什么，血影到现在为止都不得而知，不过从姬莉小姐的表情上来看，应该是极极恐怖的……

她想了想，劝道：“不要轻敌，老师实力强大，不好对付的……”

“是这样吗？”仿佛要跟血影唱反调一样，妮娜哼哼道，“大象力气大不大？可有经验的猎手有十几种方法能轻易捕获或者杀掉它，强敌之所以无法战胜，是因为他的弱点还没有暴露，而随着那个无良老师的性格的补全，他的弱点，已经渐渐暴露出来了……”

将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妮娜将笔尖在虚空中一划，翘起了嘴角：“性格恶劣，人来疯，肆意妄为，头脑一热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极端情绪化，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而且毫无节操可言，而且情商不高，心理年龄同样不高，好奇心强，表现欲旺盛，破坏欲更加旺盛，就像是七八岁的麻烦小屁孩儿一样……这种人如果将他带到厕所前，递给他一枚爆裂水晶，估计他就敢直接丢到里面去看热闹……”

她听不到血影的回应，转头一看，一头红发的不称职保镖正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很奇怪，令她有些不大自在，少女的声音又变冷了：“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不。”血影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是觉得，妮娜同学刚刚的神情，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神采飞扬，活泼中带着一点狡黠，很美丽。”

妮娜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她生硬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以什么立场对我说出这种话的？关系很好的同学？亲密的舍友？别忘了，我们只是保护人和被保护人之间的关系罢了，而且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跟你说了，我讨厌你们圣殿！”

“无所谓的，每一位圣殿门徒都深深明白，自己脚下的路，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孤独之路，他人的不理解、嘲笑甚至仇恨，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我们无愧于心，我们不求别人的认同，我们只是想做别人不想做、不敢做和做不到的事情。”血影轻轻一笑：“所以妮娜小姐讨厌我，也是无所谓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之间只是短暂的保护关系，等这件事情过后，我就会离开，也许这一生，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妮娜冷笑道：“既然知道，你何必做多余的事情？哼，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一些人人都懂的大道理——什么世界如此美丽，你不应该浪费你的时光，应该尽情地拥抱生活。卸下肩上沉重的负担，爱你的人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活着云云……你们圣殿不是要拯救世界吗？不是要为大家创造更加美好的世界吗？不是要舍弃小善追求大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管我这个小姑娘，去拯救更多的人去啊！”

血影摇了摇头：“嗯。也许吧……以前的我，正是这样活着的。在游历了诺伦，深感到自身的弱小之后，我遵从老师的意愿，正式加入了圣殿，他们说，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悲伤之事无穷无尽，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止和挽回，究其原因。是这片土地已经腐朽，人心已然被欲望腐蚀，只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才能创造出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她低声道：“所以，圣殿开始执行一个庞大的计划，无数的圣殿门徒被调动起来，包括我在内……我的任务就是杀人，我曾经坚信，我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才握紧了手中的刀，去屠戮素不相识的生灵，也许我杀了一个人，一百个人就会因此得救……”

妮娜嗤笑了一声。眼睛中流露出了不屑和嘲讽。

“我知道在您的眼中，这种说法很可笑……”血影苦笑道，“不过我们正是如此坚信的。坚信圣殿不会让我们失望，坚信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坚信美好终究会到来……”

“那又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开始注意我这个可怜的小丫头？”妮娜挑了挑眉毛。

“那是因为最近，有个人对我说，在仰起头来眺望着那崇高的梦想之余，不妨低下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身边人，远大的理想与切实的实践，本可以并行而不悖，在没有发生冲突的时候，我想尽量多做一些事情。”血影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所以，我在想，遵从圣殿的安排保护您的安全之余，如果能让您解开心结，变得开朗和幸福，那就更好了。”

妮娜怔了一下，心中已经差不多猜到，对方说的人是谁，她不知道应该对血影的观点作何评价，转了转眼珠，戏谑道：“我从你眼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感，那个人是谁？你喜欢的人吗？”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血影脸上微微一红，语气却很坚定，“虽然说，先生其实是一位很可靠的男性，不过我既然已经加入圣殿，就应该为那崇高的目标倾尽所有，男女情爱这种事情，早已跟我毫无关联。”

妮娜看出了血影的窘迫，一时心动，想要乘胜追击，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血影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凌厉，将妮娜护在身后，反手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剑，还没来得及示警，就听到身后的妮娜冷冷道：“讨厌的大妈来了。”

血影一愣，几乎就在呼吸之间，厚重的窗帘扭曲了一下，仿佛形成了一道门户一样，褐发的女人从中走出，她相貌寻常，头发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引人注目——除了她的眼睛，偶尔竟会闪过宛如星辰般的光芒，仿佛里面装着一道时间的长河。

“您是……”血影震惊道，她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我认得你，在五年前浮空岛的失落仪式上，你站在第三排右数第二个，你如今的称号是血影，恰如其分，但却算不上好……”不速之客正是从圣殿本部到来的赫敏，她盯上血影看了几眼，眼中的星光一闪而逝，摇头道，“算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事情要跟妮娜小姐讲。”

血影犹豫了一下，看了妮娜一眼，然后打开窗户，一跃而出，顺势掠上了楼顶。

妮娜一点都没有面对圣域强者的自觉，她冷冷道：“有什么事？”

“你今晚见过他了，看样子已经与他接触上了……”赫敏看着妮娜，皱眉道，“你想干什么？复仇吗？别开玩笑了，他的实力和势力之大，你根本无法想象，而智慧和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效果极其有限，你赢不了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坐不住了吗？”妮娜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

“我们跟你的父亲立过约定，要保护你的安全，让你能够幸福无忧地活下去。”

少女骤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弯下腰去，笑得流出了眼泪，她边擦泪边嘲笑道：“约定？别开玩笑了，以你堂堂圣域强者的身份，来找我难道是要履行约定吗？明明是你们把钥匙弄丢了，想来问问我有没有备用的吧，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这也是原因之一，没什么好掩饰的。”赫敏也不动怒，平静道，“知道吗，现在的局势很不平静，很多人都在找你。你父亲在卡尔洛杀死了一队法师国度的精锐清道夫，合众国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而且还牵连到了一位侯爵的死，神圣帝国也很是被动，现在的谣传是你父亲掌握了很强大的魔导科技，而你父亲已经身死，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你的身上也许藏着特斯拉最珍贵的手稿和技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使只是为了平息风波和弥补损失，神圣帝国和元素联邦也要从你身上得到足够有价值的东西，诺伦人族最强盛的两个国度，已经盯上你了……这些天别看你在学院里安安稳稳，知道圣殿已经在暗中给你打发掉多少麻烦了？”

“那真是多谢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妮娜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反正你们会遵守约定，保护我的安全，对吧。”

“即使以圣殿之能，也无法与最大的人类帝国和最强的法师国度同时开战，况且，此时圣殿的力量还不能转移到明面，再这样下去，我们也挡不了多久的。”赫敏摇头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妮娜小姐，我觉得你应该……”

“应该把备用的钥匙给你？”

“正是如此，将钥匙交给我们之后，我亲自将你安顿到绝对安全的地方。”赫敏的眼中骤然掠过一丝狂热式的激动，“拿到了钥匙的我们，就可以执行那个计划，一旦毁灭之光成功引爆，无论是神圣帝国，还是法师国度，亦或是其他的小角色，都再也无暇来搭理你了！”

妮娜静静地望着她：“那我父亲的死怎么办？”

赫敏冷笑道：“你以为他逃得过去？这个人破坏了圣殿的两次大计，直接导致三位大师陨落，间接导致圣殿损失无数，既然他在圣殿的计划上打出了一个庞大的缺口，那就让他直接成为圣殿大计继续运作的一环！”

“可我还是想亲自动手，至少我也得……”妮娜摇头道，“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

赫敏狐疑道：“你今天下午跟那个圣骑士说过话……她对你说了什么？你该不会是相信她的说辞了吧，那群圣职者的嘴脸，你还不清楚吗？”

“她只是一个骗子而已，你们都是骗子。”妮娜无力地叹息了一声，“请你离开吧，反正还有不少时间，不是吗？你们如果想要引爆毁灭之光，一定会选在那个非常合适的日子的，我会在它到来之前，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的。”

“希望如此，妮娜-特斯拉，你的父亲没有让我们失望，希望你也一样。”赫敏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刚刚那几句话中到底隐藏了这少女的多少心机，连身为圣域强者的她都无法看清，但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去做，有些话，必须要去说。

于是赫敏在临走之前，弯下腰，在女孩儿的耳边沉声道：“别忘了……我们即将做的事情，是你父亲的遗愿，是他至死都想获得的一个答案，一个说法，一个复仇，我相信，身为他女儿的你，无论心中如何犹豫，也一定抱有与你父亲一样的想法，毕竟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你和你的父亲，失去的是同一个亲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