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
眼看着这小子前途远大、前程似锦,大院里不少人家就动心了。
这么一个金龟婿,不扒拉到自家盘子里,还等啥呢?
女儿、侄女、外甥女……大家扒拉着自家适龄的闺女,势必要把这小子拿下。
然而,甭管是谁,别说是相亲了,这小子见都不见!
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在部队那全是和尚的地方待久了,就不信你会不想娶媳妇。
有人就以探亲或者文工团慰问演出等方式,把自家小辈打发过去,试图给两人制造机会。结果,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摆在面前,人家扭头就走。
就是这么傲一人儿。
现在告诉他们,他娶了一个小地方来的普通姑娘?
开玩笑呢吧?
大院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那些有心和季家结亲家的人家就不免上季家打听消息。
然后他们就得知了更加详细的信息——
真结婚了。
条件比他们以为的还要差,对方父母就是普通的工人,亲戚朋友中也没有突出的。
那姑娘更差,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平平无奇。
要知道他们家女儿/侄女/外甥女,有文工团领舞的,有年纪轻轻进外交部的,有同在部队的,甚至还有上过大学的。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是那姑娘能比的。
结果季家老二谁也看不上,跑去娶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听起来怎么那么不真实呢?真的不是中邪了?
有人就说:“中邪不一定,被算计倒有可能。”
“被算计?”
“你们忘了齐大头的事了?”
“哦——”
说起这人,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齐大头是齐家的老四,人家本名叫安民,因为头大,得了这么一外号。
别看这人外号不好听,其实人还挺有本事的。齐家那一代就他最出色,齐家对他的期望也最大。
那会儿,他们那一批陆陆续续都结婚了,就齐大头迟迟没定下。齐家一心要给他找个好对象。
谁知道就这么倒霉,休假期间他去探望战友,遇到有人落水。齐大头没想那么多,跳下去把人救了上来。
这一救,就被讹上了。
那落水的是个年轻姑娘,这边齐大头把人救上来,那边姑娘的叔伯兄弟就拿着锄头扁担围了上来,说自家姑娘被毁了清白,不娶不让走。
在人家的地盘上,敌众我寡,旁边还有人以命威胁,不得已,齐大头只得答应。
明明是做好事,却被逼着娶了个村姑,就说憋不憋屈吧。
这村姑大字不识一筐,还一心认为“我娘家饭都吃不饱,婆家补贴点怎么了”,结婚四年,差点没把齐家给搬空了。
他们家亲戚更是不得了,七大姑八大姨,只要沾亲带故,张口闭口我侄女婿/外甥女婿是当官的,亲家公是大领导……真就把齐家给坑一脸血。
后来齐大头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宁愿背处分也要离婚,离完婚,怕人家纠缠,干脆申请调去海岛。
当年大院里同一批的孩子,一个季家的,一个齐家的,就他们俩最出色。现在季家老大进了调查部,齐大头还在千里之外的海岛上摸鱼。
知道的人谁不说一声可惜啊?
现在季家老二又这么突然娶了一个小地方姑娘,这不妥妥就是第二个齐大头吗?
大家往齐大头的事上一想,突然就觉得事情合理了。
齐大头当年忍了四年才离婚,不知道季家老二能忍几年。
“应该不会太久,季司令总不能让一个‘村姑’影响自家儿子前途……”
“那可说不好,这个‘村姑’要是聪明点,别太作,季家也不好提离婚吧?”
“要是我家孩子,就是被批评,我也要把这门婚事解除了,长痛不如短痛!”
大家一边议论纷纷,一边关注着季家的动静,都觉得有齐大头的前车之鉴,这门婚事,季家应该不会认。
然而季家却很平静。
真是奇怪,难道季家就这么接受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儿媳妇?
不接受能怎么办?婚都结了,依她家老二那个狗脾气,他要做的事,他们反对也没用。
更何况,叶婉卿不觉得自家儿子是被逼的。
老二随信寄回来的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巴掌大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小姑娘嘴角边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笑容灿若朝霞。旁边的青年偏头看着她,眉眼之间俱是笑容。不是客套礼貌的笑,也不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而是发自内心流露出来的笑容。
就像是阳春三月,天气晴朗。郊外,蓝天,白云,青草。身边是你寻觅良久的人,你看着她,心中什么闲事都没有,宁静,满足。
笑容就是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来的。
此心安处是吾乡,叶婉卿看到照片便想到这句话。
都觉得她儿子是被逼的,叶婉卿却觉得,这场婚姻或许还是她儿子主动的。
她对照片上的姑娘就更好奇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就让她儿子露出这样的笑容?
叶婉卿在家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去部队亲自看看。
一旁的季司令善意提醒:“你们那个什么教材搞完了?”
叶婉卿是搞儿童教育的,最近正主持一项关于小学教材编写工作,一时半刻还真走不开。
她只得把想去探亲的心思压后。
叶婉卿心想,那就等等,等事情忙完,她一定要去看看,刚好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也已经在部队安顿好了。
孟秋和季屿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那边收到信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火车上了。
这个年代的火车,很拥挤,人多,行李也多。
孟秋和季屿带的行李也不少,好在他们坐的是卧铺,且那间又只有他们两人,稍微舒服一点。
中途停车,有乘客上车,他们这间也多了一位乘客。
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见人三分笑,很自来熟。
放行李的时候,包裹太重,他没放上去,季屿伸手帮了一把。行李放好,一坐下来,他就掏出鸡蛋饼请两人吃。
季屿说不用,他们带了。
男人看看孟秋,又从包里翻出一包山楂,指指孟秋,对季屿道:“她是不是晕车?看着脸色不太好,吃点这个,酸的,能舒服点。”
这次季屿没有拒绝。
其实孟秋不是晕车,长途旅行本来就很累人,她现在的精力远不如以前,才坐了一天的火车,就觉得从身到心疲惫,提不起劲儿。
意外的是,吃了两颗山楂后,竟然真的觉得好受了些。
季屿见状,舒了口气,他向男人道谢。
男人道:“不客气,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能在同一个车厢遇见,就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