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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郭圣通开始诊脉,屋中便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很快,郭圣通就收回搭在刘文叔手握上的手,开始问起详细的情形来。
“夜里睡觉是不是胸痛气喘的都不能平躺?”
刘文叔点头道是。
郭圣通的神色一凝,“是不是还觉得渴?老是想喝水?”
刘文叔继续点头。
他们问答的功夫间,郭况和韩彦对望了一眼,眸子里都流露出惊讶和一点欣然来。
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郭圣通能通过诊脉就能知道这么多隐情。
就好像这些天她就在这亲眼看到了一样,说的分毫不差。
这让他们心里都升腾起了些希望,他们都想说不得郭圣通就能有那个本事治好呢。
他们不知道,许多事能知道因果不一定就能拿出办法来。
郭圣通的问话还在继续,只是她的语气越来越沉重,神色也越来肃穆。
她没有那么天真,以为自己到这一看发现轻易就能治好,却也没有过分悲观。
但在给刘文叔把脉后,她发现他的病情恶化的超出她的想象。
至多再有五天,他的肺就会全部溃烂,尽数化成脓血。
谁能在五天之内拿出切实有效的办法来?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恐怕是不行的。
便是肺痈初期,她就是听王自和说了具体的诊治办法,也不见得能治好,何况是这样的晚期?
刘文叔要死了。
郭圣通心里很难过。
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要就此枯萎,一点点地失去最后一点生机。
她作为一个医者,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如何能不难过?
至于,他到底和她梦中那个神秘男子有没有联系,在生死前自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郭圣通哽咽了一下,摇着头站起身来,咬着牙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是她说要来看看,给了他一点希望。
结果现在又要一摊手说无能为力,她自己都觉得这很残忍。
她以为拿王自和治好前期的方子来治他,多少会有些帮助。
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的病情恶化的这么严重,王自和拿来治前期的那些药用在他身上半点用都没有,反倒会加重他身体的负担。
刘文叔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知道怎么他又想笑。
这真是个很善良的小女孩子。
治不好他的病,又不是她的错。
她肯来治,他便当谢她才是。
她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呢?
是觉得给了他希望为此感到愧疚吗?
真是傻孩子。
他从前觉得这个小贵女像他那古灵精怪的小妹,可现在又觉得她像善良心软的大姊。
不论像谁,总叫他心里觉得很温暖。
因着这份好感,他不想叫她难过。
他对她笑笑,刚准备说他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也是应当的。
就听她重新开口了。
这次她的语气明显迟疑,似乎自己都不甚肯定。
“你是不是两个月前还得过一次风寒?”
刘文叔一愣,他努力想了想,没什么印象。
倒是站在一旁的韩彦迅速反应过来,“是,你两月前是得过一场风寒。”
他见刘文叔目露茫然,便提醒他道:“那天下大雨,在城门口租赁马车的就只剩下我们。那天我们俩都是淋雨回来的,第二天起身都有些发热咳嗽,请了医者回来开了药吃。你很快就好了,倒是我病了五六天才好。”
他这么一说,刘文叔也想起来了,他冲郭圣通点点头,说明她所言不虚。
竟然能料中两月前的事,这下便是刘文叔心下都多了一丝不该有的希望。
他知道这小贵女聪慧,医术也比一般的医者出众,不然不能这么快断定他是什么病。
但是他没想到她的医术竟然会这么高。
这样的本事,便是宫中太医都只怕没有吧。
郭圣通听着自己料中,却没有太多欣喜。
她的双唇反而哆嗦了一下。
那预感又来了。
方才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使劲咆哮。
那声音说刘文叔的病因既不是劳累过度营卫不和也不是饮食不当存了热毒,而是之前感受感受风寒,未经发越,停留胸中,蕴发为热。
肺脏受外邪之热熏灼,肺气失于清肃,血热壅聚而成肺痈。
她从没在人前说出自己没用半点根据的猜测来,哪怕是她验证无误的先知异能,也从来没有。
但是,她实在忍不住,就像是不吐不快一样。
她迟疑着说了。
果然对上了。
她又想两月前得的风寒,那很有可能就是她们到常安的那一天。
原来早就注定了吗?
这是不是就是命运?
她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很快就好了,然后就没有当一回事了是吗?”
刘文叔点头。
郭圣通道:“不,你其实并没有好,那次的风寒现在还潜伏在你的身体内,它就是你这次生病的病因。
风寒袭肺,未得及时表散,内蕴不解,郁而化热。
蒸灼肺脏,以致热壅血瘀,蕴酿成痈,血败肉腐化脓。”
她说的很肯定,又确实真有此事。
屋子中站着的人都露出敬服的神色来。
他们都想问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是知道病因不过是有了方向,还是不意味着就能拿出方子来。
郭圣通小声呢喃起来,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他们说话:“邪热壅肺,蒸液成痰,气分热毒浸淫及血,热伤血脉,血为之凝滞,热壅血瘀,蕴酿成痈,所以会表现出高热,振寒、咳嗽、气急、胸痛等痰瘀热毒蕴肺的证候。
那么就该用清热解毒的药材来治——”
她顿了一下,蹙起眉来。
大家都不敢说话,也没有人问清热解毒的药材都有哪些。
过了很久,郭圣通咬着唇站起身来,“有笔吗?”
这是要开药方子了。
韩彦忙道:“有。”
他瞧着郭圣通不像是胡乱开药,而是仔细想过了的。
更何况,现在不管是什么药方子,只要有懂医的肯开,只怕文叔都会尝试一下。
他很快就取了笔墨来摆在书案上。
郭圣通起身走到案前,执起笔来写了几笔,忽地搁了笔转头望向刘文叔:“你怕吗?”
刘文叔笑了,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就回答了她:“不怕。”
停在这里怎么样都是一死。
哪怕是往死路上再快上几步,又怎么样呢?
有什么好怕的。
他笑道:“请女公子大胆施治,我信你。”
是,他信她,也只能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