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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宽老老实实早起去了兽室照顾灵鹿,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验证离寅的愤怒,那密集的拳头如恶梦鬼手,吓得方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闭上眼睛就是小钢炮一般的拳头不断冲击着视野。
苏清眉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兽室照顾灵鹿,离寅虽然让他少做事,但他不是离寅,没有离寅如今强大的实力,只能老老实实去照顾灵鹿。而且苏清眉不想灵鹿出任何问题,因为灵鹿出事意味着他们都会被逐出山门。他不能被逐出北风道,唯有留在北风道,他才能够完成他心中夙愿。
离寅没有去兽室照顾灵鹿。
不是不想去兽室,他现在不能去。
那天强势打败方宽,晚上离寅就察觉身体不对。
肌肉中像是沿了水银一样酸沉无力,疲乏程度远超离寅想象,甚至抬手都觉得手臂上绑了千斤重石,五根手指握不成拳头,感觉指骨中经脉像是抽空一样,没有一丝力量。
这个时候他不敢再出去,要是被方宽看见自己此时萎靡样子,肯定会趁机复仇,把他废了。
离寅以为是自己吃了玄级灵丹强行榨干身体中最后一丝力量修练的效果,也许是肌肉过度练习造成的反应。
但身体无力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到第五天也不见好转。
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甚至连走路都觉得软弱无力,全身的骨头都仿佛像是被融化了,好似又回到了以前被拔除阳脉时只能躺在病床上时的孱弱时状态。
这种感觉甚至让离寅感觉到了恐惧。
糊里糊涂猜测自己的灵脉是不是假的,也许身体里根本就没有第二条阳脉。
如果身体里当真没有第二条阳脉,如果身体持续恶化下去?
方宽等人肯定会察觉,这几人有如守在屋外的恶狼,一旦知道自己虎落平阳,定会冲进屋子把他当成烂肉尸体撕得粉碎。
可除了着急,离寅也没任何办法,身体无力甚至连床都下不了,出不了门,就如一滩烂肉躺在床上。好在身体这几天虽然瘫软无力,但他并没有感觉到饥饿,身体好似处于某种‘假死蚕’的状态。
只是他连续数七日足不出门,甚至没有出来吃饭,房门紧闭,终还是引起了方宽等人的猜臆。
方宽和黑脸陈东升以及刘季三人站在第四间房门外。
“今天是第七天了吧?”方宽疑惑说。
黑脸陈晓东升点头附和道:“第七天了,我数着日子呢。”自打那天被离寅几拳闷翻,陈东升再也不敢做事偷懒,他也记起了那开始的日子。
“这七天他足不出门,就算是神仙,也该饥了。”刘季说道。
方宽凝着眉头还是有些狐疑,心头立即想了个法子,于是朗声说道:“离师兄,不知道你在不在屋子里,这几天你足不出门,饥了好几天了吧,我们很担心你的安危,要说你万一在屋子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也逃不了担责。我们现在进来,你可莫要生气啊。”
说着,他向旁边的黑脸陈晓东和刘季眨眼会意,一起向离寅的房门摸去。
离寅躺在床上,除了思维还在转动,最大的力气就是抖抖手指。这个时候要放任方宽几人进门,自己肯定没有好结果。可这个时候他根本没力气站在起来阻止,甚至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该死,要是放任这几人进来,恐怕我真会死在这里。”
心头暗暗焦灼,但屋子外面的脚步声清淅传到耳中,几人已经围到了门外,距离门已经不远,再过几步就要推门而入。
离寅暗暗焦灼,灼意自心头蔓延全身,身体有如被火烧一般发烫,汗水如晨露从皮肤毛孔中涔出来,迅速把全身湿透,可即使如此,他也只能感觉到身体像是被燃烧的稻草人,没有任何气力跳起来阻止他们。
门面上几人的影子越来越近……
离寅感觉自己现在就好似襁褓中的婴儿面对几头食人的恶狼靠近,只能束手无策的盯着他们靠过来。
“站住!”
突然一声嗓音不大的清脆,喝声中夹带着尚未成熟的孩音,以及那一份仿佛刻意被深藏的雌哑。喉口中的全力爆炸,造出足够强大的音量,震懾住几个想要靠近房门的人。
苏清眉立即跑到离寅的房门外,手里挥着一把短刃,将逼向门前的几个小孩吓开。
方宽脸色沉冷,说道:“苏清眉,你可别乱来,我们不是想得罪离师兄,只是看他七日不出门,担心他出了问题,所以才想开门看看他的情况。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同住一个小院,就怕也要担责任。”
“离师兄没有任何事,他好得很,昨天他刻意交代过我,他现在有重要的事,所以不能被人打扰。”苏清眉不知道离寅究竟为什么七日不出门,但他明白如果离寅真的有事,万一方宽几人开门进去,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冲上去护住这扇门。
他只知道如果护住了这扇门,也许就能护住离寅。
护住离寅,等他从屋子里走出那一刻,离寅会感激他,也许离寅就可以保护他。甚至能帮他完成他很难完成的事。
这个想法很奇怪,但苏清眉明白,离寅能在半个月内把实力得升到一个可怕的境地,说明离寅不是一般人。
离寅能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到眼前方宽等人做不到的事,他若和离寅交好,与离寅取得很好的朋友关系,离寅肯定能给他更大的帮助。
“苏清眉,你可不要得罪我,我这个人很记仇。”方宽冷眉盯着苏清眉。
黑脸陈东升也厉声说道:“离师兄七日不出门,万一离师兄要是有什么意外,这小院里方师兄依然是主人,你今后的日子绝对如地狱一般难过。所以你最好识趣,清楚你现在做的事究竟有多愚蠢。”
苏清眉听着两人说话,眉头微紧,似有些犹豫。但他心头兀的一凛,知道这几人都不是好东西,就算自己让开,万一离寅真的出了事,他们肯定还是会欺负自己。如果现在不让,也许就离寅不会出事。
“你们休想。”苏清眉捉着短刃,不肯让步。
方宽仔细瞧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见到了这个时候屋门里还是没有动静,决定再近逼一步,如果动了苏清眉,离寅还不出来,说明离寅肯定出了事。如果动了苏清眉,离寅出来,他们也可以把话圆场,尽量不得罪离寅。
“苏清眉,你想害了离师兄不成,你可别逼我动手。”方宽冷眼如刀:“我要动手,绝对断你一手一脚,让你从此成为废人。”
苏清眉被吓得往后缩了一步,靠在门上,枯瘦的双瞳中尽显怯怕,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着最后一份倔犟:“你们不是要进门吗?你们不是想废我吗?好,我成全你们,如果小院里有人死了,你们肯定也逃不干系。”
方宽冷笑:“苏清眉,凭你这弱小实力,你还能打得过我?”
苏清眉倔犟的抬着眼眉盯住方宽,不屈不饶说道:“我打不过你,我也不打你,但是,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们同在这小院里住,你们可脱得了干系?北风道虽然是圣地,但是在这里,可没多少人会愿意力保你们几个无关重要的外门弟子。要是死了人,你们就算没关系,可你们还是脱不了连带责任,照顾不好灵鹿都要被逐出山门,更何况死了人,你们肯定也要被逐出山门。”
说完,苏清眉把刀收回来,抵在自己脖子上。
“方宽!北风道是修练圣地,你这辈子也许就这么一次机会进入到这里面,你要是敢过来,我就自刎,你信不信你绝对会被逐出山门!”
苏清眉清声细喝。
刃口冰冷的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刻会有这么狠伐的决心和毅力来做这件看上去吃力不讨好的事。
赌注一旦失败,他不仅仅会毁了自己,连那件事也完不成。
但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没得选,那就只能这样去做。
屋子里,离寅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攥成拳头。
屋子外面的一切他都听在耳中。
他暗暗发誓:苏清眉,此生你以命护我,我一生不忘。
愤怒如一颗星火在心底燃烧,瞬间蔓延全身。
他的身体如柴,鲜血如火,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
屋外,方宽看苏清眉不惜以命守门,顿时有些生怯,他虽不知道苏清眉究竟敢不敢自刎,但若是真把苏清眉逼急了,自刎当场,小院里发生血案,门派肯定不会视而不见,哪怕就算与他们无关,只怕门派也不会护佑他们。
“苏清眉,万一屋子里要是离师兄出了事,到时候你就自己一个人担着责任,可与我们无关。”方宽不敢强行冲过去。
苏清眉冷锐着眼睛,倔犟的咬着薄薄的弧唇,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宽转身走了,黑脸陈东升和刘季不得不跟着方宽一起进了方宽的屋子里。
“方哥,就这样罢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听说灵脉一转的时候,因为体中灵脉尚未生实,一转的时候,身体会像是死去的冬蚕一样,僵化无力,没有任何气力,这个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就是一个缚鸡之力的小孩,都能杀人。”黑脸陈东升说道。
“这可不行,万一离寅那畜生灵脉一转,我们岂还是他对手,到时候,我们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刘季痛恨欺负自己的离寅,但苦于自己无力还手,只能认栽,可若是离寅一转成功,灵脉一转之后,也就相当于踏入了修练门槛,成了真正的修者,那个时候他们将永远被离寅压制,再无翻身的可能,永无天日。
方宽也知道此时情况微妙,但他又有些疑惑,担心也许离寅有可能不在屋子里,万一要是出去办事了?如果离寅真不在屋子里,他们强行破门,再害苏清眉自刎当场,谁也担不起这责任。可就算离寅在屋子里,他们也不好强行硬闯,苏清眉自刎,对于他们来说,始终是莫大的险事。
“灵脉一转少则半个月,多则个把月。苏清眉就算守在门前,我就不信他寸步不离,就算他寸步不离,他也守不了一辈子,过个三两天,距离离寅不出门也只有十天,那个时候苏清眉必定饥得发昏,到时候,我们再轻松破门。”
方宽心里也拿不准,不敢强行破门,怕牵累自己被逐,北风道的大门对于他们这些卑微的外门弟子来说,难于登天,他其实很害怕被逐出山门。
……
月光自黑黑的天空上倒下一洼银银的水光照在小院里不大的世界里。
苏清眉就地坐在这小院里的小门前,夜风轻轻的拽着他垂在鬓角的头发。
他不敢离开小门半步,因为他知道,一旦离开,方宽等人就会强行破门。
他不能让小门里的人有任何危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他知道这样做还是有价值。
这份价值的回报,值得让他去冒这个险。
……
屋子里,离寅的浑身燃烧,身体感非常难受,全身如焚。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咬,全身上下每一丝肌肉都痒得难。
但他依然无力挠痒,只能任由如此。
而他的目光落在门前时,被月光打倒的小背影落在门框的壁纸上。
门外有人正在夜里守候着自己。
……
如果有一天,还有人肯为你不要命。
不要忘记他。
如果有一天,还有人肯为你付出一切。
不要忘记他。
如果有一天,还有人入夜守在你门外。
不要忘记他。
因为他值得去珍惜。
如果有一天,天老了,地荒了,海枯了,石烂了。
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