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主母

假山后，洛悠婷看着悠然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大小姐，二小姐连老爷都敢故意惹怒，怕是不好对付。”最近府中人对悠然极为忌惮，连那些欺软怕硬的都收敛了心思。

“不过是耍些小把戏，想得到父亲的注意罢了，别看她一脸满不在乎，心中不知有多在意。”

清秀的脸上多了一丝轻蔑，“也不过尔尔，不用理会！”

心中却多了几分提防。

大夫人正在烦恼，只见洛劲松一阵风似的哇哇哭着跑了进去一头就扎进大夫人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洛劲松是老来子，所以平日格外偏疼些。

洛劲松一边哇哇哭着，一边将悠然如何威胁他的事情说了出来，却聪明的绝口不提洛天训他的事。小小的他已经明白，在母亲眼里，父亲就算是错的也是对的，若是由他提出，母亲绝对要狠狠训他。

大夫人听到悠然威胁说要拔他的舌头已是火冒三丈，就在这时，王妈妈走进来，低声在大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洛劲松耳尖，听到了王妈妈说洛天罚他抄家训的那一句，他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亲。

大夫人怒气冲冲站起身，洛天如此不给她面子，竟然当着那小蹄子的面说她不会管教孩子，她倒是要去找他理论理论！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那只精致的前朝瓷杯上，那是刚刚洛天喝过的，杯内的茶水尚未完全冷却，屋里还飘荡着淡淡的茶香。

她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有气无力道：“去将家训拿来，伺候六少爷写字。”

“母亲，母亲……”洛劲松不可置信闹了起来。

此时的梧桐院却是不同的情景。

氤氲的水汽透着丝丝暖意，清新淡雅的香气溢满整个房间，不知名的花瓣飘在浴汤里，洛天舒服的坐靠在浴桶边，仿佛睡着了。

陆姨娘小心的洗着洛天那一头黑密的长发，好闻的香味，引得洛天昏昏欲睡，却又莫名醒过来。

洛天舒服的动了动四肢，满意的呼了口气。他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平日很少来，可是每次来都很放松，不得不说陆姨娘很会伺候人。

“我不在一切都好吧？”

“都好，大夫人比较辛苦，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陆姨娘生得眉清目秀，声音也恬静清雅，洛天就喜欢她这副从来不争不抢的性格，他来她便尽心伺候，他不来她就安安静静活着。

女人，若是没用就要乖巧务实，这样男人才喜欢。

洛天满意的舒展了一下身体，只是下一刻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家里的女人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只是……若那件事是真的……

一丝怀疑闪过他的眼眸。

“老爷，怎么了？”

“没事，”洛天闭上眼睛，“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男人的事情，她一个内宅女人自然没有资格问。

“轩儿的学业怎样了，要不要找个长老单独教导一下？”

像洛府这样的大家族对族中子弟的培养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嫡出的弟子每人都有资格单独找位长老辅导，庶子和旁枝只能统一在家学学习，只有那些天赋秉异的弟子才有可能被单独培养。

洛劲轩虽然天资聪颖，但毕竟还小。陆姨娘谨慎的打量着洛天的神情，洛天对她好，但他从来不宠女人，他的好是有一定限度的，绝对不会超出族规范围之内。

陆姨娘隐在眼睑中的眸光暗了暗，越发小心恭敬起来。二十多年了，她冷眼旁观府里来了又悄然失踪的女人。洛天，只会对那些要死的女人破了规矩。

她将洗好的头发轻轻放了下来，抬手按住洛天的太阳穴轻揉着，这才柔声道：“轩儿还小，有你跟夫人操心，妾身不担心。”

洛天抿嘴不语，这女人柔柔顺顺从未说过任何一句不满，从前他很喜欢，可是此刻他并不确定她的话有多少句是真的。

陆姨娘在手心滴了一滴自制的精油，揉开之后继续替洛天按着头，低语道：“倒是老爷您，恕妾身多一句嘴，这偌大家业全靠您一个人撑着，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折腾，您可要多为自己想想。”

陆姨娘按摩很有一套，一双小手柔若无骨，洛天只觉四肢百骸都松快极了，他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陆姨娘刚刚那番话换了平日，他肯定要勃然大怒怪她多事，可此时心里却觉得无比受用，原来这小女人心里不是没有想法，不过她的这想法却不是个人私心，这让洛天觉得无比愉悦。

窗外传来几声狗叫，将洛天从迷糊中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些惺忪，陆姨娘见他并无不悦，温柔的声音中便多了几丝欢快。

“是春香的老娘前些时候送进来的一只小狗，妾身见它可爱，便留下了。”见洛天并无不耐，陆姨娘继续道：“说起这只小狗倒是有趣，妾身见它能吃，便命人多给它些吃食，后来还是春香发现它竟然趁人不注意，偷偷将部分食物藏在花坛里，”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眼间都藏着笑，洛天从未发现她能在自己面前笑得这样孩子气。

“这小狗真是聪明，竟然懂得瞒天过海。”陆姨娘说完，忽然发现洛天正定定看着自己，忽然意识到失态了，急忙抿嘴低头继续按摩。

洛天正想着，从前怎么没发现陆姨娘其实还是有活泼的一面的，只怕是自己平日在她面前太严肃了，就听见陆姨娘说了“瞒天过海”这个词。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大夫人镇定自若的模样便浮现在眼前，洛天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到底瞒了他多少？

陆姨娘似是没有察觉洛天的变化，不安的声音低低传来。

“老爷，妾身新研制成功一种精油，按摩使用之后可以疏通全身筋脉，有利于修炼，老爷待会儿要不要试一试？”

洛天知道，她还在为刚刚的失态不安，心中怜惜的同时，对大夫人的大胆越发多了几分怀疑。

“改天吧，我书房还有些事要处理。”

洛天说着匆匆起身。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一根刺梗在心头，若不及时拔去，又如何让他能安心。

陆姨娘一副不安却又恋恋不舍的模样伺候洛天穿戴好，外面，晚膳已经摆好，全是洛天爱吃的菜。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大步去了。

洛天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口，陆姨娘眉眼间的柔顺便尽数褪去，整个人看上去依然柔若无骨，神情却多了几分寡淡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