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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英云回家好几天了,但还未踏出门槛半步。刚吃完一份蛋炒饭,她打算出门去消食。毕竟这是阳春三月,青柳依依,芳草萋萋,正是踏春好时节。在未出闺阁前,林英云也会偶尔趁父亲不注意往山上溜去。正好,也可以去散散心。
林父窝着一肚子火从大厅往后院走,刘福东一席话在他脑中滚来滚去,叫停不停。
突然他一抬头,刚好撞见林英云往后门走去。
多年听人使唤看人脸色的经验赋予了林静天然的直觉。跟在英云身后的她忙扯了下小姐的衣衫。
“嗯?”英云纳闷道,转身看着林静,余光不经意间扫向四周。
“给我站住!”还没等英云给爹爹请安,林父气势汹汹地吼道,这女儿成何体统?被赶回娘家不说,现在她居然还敢偷偷往外溜?这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真是一点也不知羞耻,不知躲避下风头。这是嫌扣他脑门上的屎盆太小了又要给他惹点事儿才肯罢休吗?我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女儿!
林父越想越是怒火中烧,两眼鼓鼓地瞪着英云。
英云着实被父亲那句话吓了一跳,心脏已经加速,她低着头不敢言语。只能暗自祈祷让哥哥或者母亲赶紧赶往这案发现场,好解救她。林静本想去报告夫人,然而林父黑沉着脸,加之林父站在庭院入口处,她若想去林母房中必须经过林父跟前。考量了一会,林静只得乖乖赔小姐站在老爷面前听审。
“你还想往外跑?小心唾沫星子淹死你我可不会救!”林父甩了下袖子以示愤怒,他盯着面前的女儿。他从没想过泼出去的水还真能收回来,不过,这已经是废水了。在女儿没出嫁前,他曾在多少人面前接受过别人对他聪明伶俐秀气水灵的女儿的称赞。这是同一个林英云吗?林父想不透,一个都争着相亲,另一个大家争着避开。他身为父亲,想躲也躲不开。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偏偏春风不做好事,将林父的怒火吹得更旺,旺到林大嫂也浑身燥热。林大嫂路过庭院时瞥见林父训斥林英云,暗自心中叫好,巴不得林父给上林英云几巴掌才解气才应景。见林父只不过动动嘴,林大嫂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需要她上场了。
“爹爹好。”林大嫂走上前爹哩嗲气地请安。这股娇嗔看得林静直恶心想吐。
“你看我哪里好了?”林父回头给林大嫂一句重话,今日是事事不顺心,无论遇见谁都让他心中不乐意。“你看看你妹妹,啊,”林父不屑地指着英云教训道,“才回娘家又要出门,像什么?”
林大嫂笑笑,“爹别生气,爹是担心妹妹以后无法再嫁吗?”
“嫁不嫁是她的事,我懒得管了!”林父咬牙切齿,不说狠话不够宣泄一腔愤懑。英云倒是眼红了,她没想过父亲放任她不管。
林大嫂忍住不笑,皱着眉头柔声说道,“我听说小姐有喜欢的人了,何不趁此促成一段姻缘,那妹妹也能再觅夫君……”
这嫂子,英云内心暗自叫苦,爱干雪上加霜事的本性还没改。“我哪里喜欢别人了?”林英云反驳道。
这正好应了外面的传闻--听说是勾搭上别人才毒害老爷的,林父一听这话从儿媳口中说出,虽说他平日知道儿媳喜欢八卦多嚼舌根,但被怒火蒙住眼睛了的林父却立即不加判断地将此话当真了。
“好啊你,”林父扬起手来往英云脸上打去,啪一声震天响地,“居然背着谢老爷那么好的人偷腥?还有没有良心?”
英云咬紧嘴唇,并不去摸脸上鲜红的手印,倔强得站着。她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火烧的感觉透过皮肤往里渗去,牙齿也疼,心更疼。如一团火掉在她白皙皮肤上,烧伤了表皮,灼伤了内里。父亲什么时候打过他?就是骂她也是自这次被谢府赶出门回家才有的事。虽说父亲还比不上哥哥疼爱她,然而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曾对她动手。况且,她出嫁时还看出来父亲的依依不舍。那时红着眼圈的父亲,去哪儿了?因这一巴掌而极度震惊的林英云,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连她的眼泪也吓得不敢动弹,晶莹剔透地悬挂在乌黑的下睫毛上,困窘地不知是否该落下。
立在英云身后的林静窥见小姐双手在打颤,像受了恶犬恐吓的小鸡颤颤巍巍急需保护。但她却迫于老爷在场的淫威不敢上前,无奈地看着小姐受苦,她也难受却毫无办法。看来这林嫂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她得提醒小姐堤防点儿。想必那日在窗户下偷听谈话的,要么是林大嫂本人,要么就是她的贴身走狗。
其实林大嫂也畏惧老爷,不敢当着林父的面开怀一笑。但她着实觉得痛快,便假装低头,暗自咧嘴笑着。仿佛憋了许久却不通的一口气突然顺畅。她抿着大红唇偷乐,看你林英云日后在家中如何处。你哥哥还偏爱你,为了你给我气受。我这结发妻子还比不得你一个妹妹?哼,我看受爹爹一巴掌后,你在林家还算个什么东西?
后悔?林父摧残了亲自培养的小花后反思道,这是他第一次打英云,也许应该同她讲道理也不该打人的。原来打女儿并不解气。看着英云红扑扑的脸蛋,林父略微心疼,好生生的面孔就这样挂彩了。但打人后又去安慰这不像话啊!林父始终跨不过面子的底线,不肯安慰女儿。谁又来安慰他自己?林父受了别人的白眼与奚落,却无人相慰。他真不知晓明日是否有刘福东以外的家伙上前给他补一刀。
这对父女,一个不言一个不语。如此相像的倔强如出一辙。
四人如同石像般岿然不动。
风缓缓吹过庭院,撩起四人衣衫的下摆。现在他们才听到风吹过花朵和杨柳的声音,才觉察到难堪的安静。须有人来解救此时尴尬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