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夏
冼县
王隽终于不再趾高气扬地,这时身子瘫软,跪了下来。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王隽看着钟离啻,手里的刀也松开了。
这算是王隽最大的败笔了,他一直以为这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只要钟离啻这一个月能坚持喝那药,谁也救不了他。
而且明嘉帝对钟离啻的态度正处于摇摆期,是存了杀心的。那么王隽这时能杀了钟离啻,而且给一个体面的死法,明嘉帝也不会怎样追究。
但是现在钟离啻发现了那药的问题,而且将计就计,不让王隽看出一点破绽,那么对王隽来说,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一开始就输给钟离啻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一个老将,最终还是败给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钟离啻不动声色地看着王隽,没有在一开始就戳穿王隽的计谋,在等待一个月后,最终使得王隽自己暴露出来,被抓现行。
这样的忍耐力,并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应该有的。
“是,”钟离啻走到王隽面前,冷言道,“本王一开始就知道了王将军的打算。这段时间睡得有些多了啊!”
说着,小王爷在那里打个哈欠,丝毫没注意在场人的严肃脸,自顾自地整理下衣服。
“我原是想着,若是一个月之后没发作,王将军会不会很难过,所以昨夜便找雪儿要了些嗜睡的药草,结果似乎用得多了,睡到现在。”
这话说得似乎是初如雪的过错了?
“我说了,这是两顿的药,小王爷自己非要一顿喝完,难道还要怨旁人么?”初如雪表示自己不背锅,谁惹的祸端谁出来抗!
“小王爷沉稳,是能做大事的人,王某,输了!”
王隽这时说话倒是心甘情愿。单凭这一点,钟离啻就比王隽高明出来许多。这话算是中肯,也是对钟离啻在北疆所做的一切,给了一个极肯定的态度。
只是王家要受什么样的打击,却仍旧是个未知数。
钟离啻这时摇摇头:“王家世代在北疆,怎么会知道南疆的苗毒?就本王所知,现在北疆只有李家是从南疆迁到北疆了。这苗毒,恐怕还有李将军的一份功劳吧!”
王隽这时知道瞒不住,便不再说话。
“北疆大营参将王隽,提携将军李游,身为将领,以身试法,勾结苗人,妄图加害翊王钟离君诣。”
初如雪冷硬地说完这句,红衣刺客便进来,对王隽上枷。
北疆的大族,对钟离氏的预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明嘉帝在闰七月初来的圣旨,刑部判王隽李游等人斩首,北疆的大族,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现在北疆,钟离啻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统帅,他终于得到了北疆大营的绝对指挥权。这在大渊王朝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宗室以统帅的身份,对北疆进行管控。
宗室历来都只管控南疆,从来没有哪个王爷像钟离啻这般,在北疆成为彻底的统领。
北疆的将领,向来只管控一半的兵力,而且北疆几大家族分庭抗礼,没有能像白家那样一直做大过。
但是钟离啻的出现,却给了北疆一个很大的难题,宗室原就有对所辖军队的绝对指挥权,除非是明嘉帝的旨意,否则没有人能对他进行威胁。
但是这似乎与主相的权力有些违背——主相管控北疆及京畿一半的军队,现在钟离啻这样横空做大,一下子将主相的兵权削弱了。
不过似乎现在还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王家李家的人被发配岭南,永世不得回朝。这也不是钟离啻应该担心的问题。北疆的大族最后只剩下一个势力不大的刘家,刘璟垣被王隽指派驻守筑陵,算是躲过一劫。对钟离啻来说,这似乎也不需要太担心
钟离啻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回了筑陵,总待在冼县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在回筑陵的路上,钟离啻仔细地看着北疆的风景。冼县到筑陵之间,是段不短的荒漠草原,只是稀稀落落地长着几株骆驼刺,清晨会有些放骆驼的人,赶着几头或壮硕或消瘦的双峰驼。那东西很随意地吃着草,或者摇摇不大的脑袋,顺带着那毛茸茸的耳朵也会动一动,倒是有几分可爱。
只是这边的骆驼似乎都没有那次钟离啻从落氏君染借来的那只大,也没有那只灵光,看着呆呆地。
“雪儿,这次回到筑陵,咱们再去骑一次骆驼怎样?”钟离啻照例钻进初如雪的马车,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象。
“那东西又大又丑,王爷喜欢?”初如雪这时斜着眼睛看着钟离啻,她不觉得钟离啻是喜欢骆驼才说这话的。
钟离啻想想,道:“喜欢,但是一个人骑着没什么意思,和雪儿一起感觉倒是不错!”
初如雪眼睛看着这无边的荒漠,随意道:“王爷喜欢,便去好了。”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倒是叫钟离啻有些意外:“雪儿你这是,答应了?”
初如雪没理他,只看着窗外。
钟离啻于是变得十分高兴,但是又怕初如雪看自己太得意而临时变卦,便极力地忍耐着,只把眉毛多挑几下。
“雪儿想吃桃子吗?”钟离啻突然问初如雪,而且很没头脑。
初如雪看着钟离啻,疑惑问:“这里又没有集市,王爷到哪里去买?”
钟离啻给初如雪一个放心的眼神,道:“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从马车上窜下去,初如雪本想提醒他小心伤口,但是似乎没什么用。
不一会,钟离啻便提着前襟又窜进了马车。初如雪注意到他那兜似乎兜了很多东西。
“雪儿尝一个,”钟离啻拿出一个大大的蜜桃,递到初如雪面前,“我上次去冼县路过这里的时候就看到这里有个果园,那时果子就快成熟了,可惜在冼县逗留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杏子过了时候,不然也采几个来!”
初如雪看着钟离啻带着汗珠的额头,对他这种行为表示不解:“小王爷要吃新鲜的桃子,等过了这段叫人去买就是,何必做这鸡鸣狗盗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是初如雪还是接过了那桃子。
“不一样,”钟离啻表示“你不懂”,“自己去果园采摘,然后来吃的心境,与去市集上买来再吃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况且我在那树旁留了几颗碎银锞子。”
这话说的,似乎很有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