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秋
钟离啻这般不正经的样子,到底叫初如雪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便在那里坐着瞪着钟离啻。
这时,初如雪膝上的原本睡得香甜的团子翻个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悠悠转醒,伸个懒腰抱着初如雪伸来准备抚摸它的手,蹭几下,又换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只是不睡了就在那里摇着尾巴,但是也不松开初如雪的手。
初如雪看着钟离啻,觉得自己为这么件小事同他这般着急上火,到底失了风范,而且很无趣。
但是就这么放过他,初如雪又觉得似乎太便宜某人了。
这时罗小锤从外面进来,对钟离啻道:“王爷,陆将军说几个新兵和老兵打起来了请您去看看!”
钟离啻这时稍稍一怔,又看看初如雪,道:“这些事情难道陆将军搞不定吗?”
这时,罗小锤难为地挠挠头:“王爷您有所不知,那惹事的是那个老兵,听说是刘家的什么亲戚,看着刘将军的面,到底说不过去。只是事情到底做得过分,不给些厉害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来请王爷看看。”
这时钟离啻有些明白了,便道:“你便去问问刘将军怎么说,就照着刘将军的意思办,就说是本王说的。”
罗小锤这时愣住了:“这……不太好吧?”
钟离啻这时稍稍一笑,道:“你便照着我说的做,出了事情我拿……”
钟离啻本来是想说拿自己的长命锁来做担保的。但是却突然发现,那东西似乎很早以前便不见了!
于是便胡乱地道:“反正你就这么说,出不了事情。”
罗小锤看着钟离啻那样子,于是悻悻地走了,一路在措辞怎么和刘将军说这件天大的事情。
“小王爷这么短时间便学会驾驭人心,倒是好计谋!”初如雪这时,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什么东西,在窗户照进来的光里泛着红色。
钟离啻这时看见了那东西,正是自己那日在冼县山上送到一个小兵手里的长命锁,于是接过来,道:“原来这东西果然到了雪儿手里!”
初如雪看着钟离啻那样子,笑了:“原是有个又愣又傻的小兵,把这东西拿过来,说要交给我,若你还有命,便交还给你。只是明月接过的时候他非不给,说你嘱咐了要‘亲自’交到我手里,所以要我自己伸手来拿。”
钟离啻这时眼珠一转:“我原没想过他会这般!要不我哪天碰上了给他揍一顿,给雪儿解气?”
初如雪看着钟离啻,他眼神里竟没有一丝对那日的恐慌。
在那样的关头,能把这东西都交给他人钟离啻那时必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如今这么谈笑风生地打趣自己被围困,濒临死亡的时候的话和人,这样的气度,这样的胸襟,是旁人学不来的。
初如雪这时稍稍笑笑:“还是算了,他也是一片忠心,大概是怕明月不给我。那东西到底珍贵,就这么一件,几乎可以买下一个容虹城了!”
钟离啻这时突然想起来,斜着眼狐疑地看着初如雪:“这么说来,这东西很早以前便在雪儿这里了?”
初如雪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地:“小王爷原也没要,我只是代管,又没缺斤少两。”
钟离啻却坚持自己那套歪理:“哦,雪儿当时肯定是想,若是我果然死了,这东西迟早还是要还给我老爹的,所以那时候我病重时便只还了琮瑢玉,后来我病好了,结果又被王家摆了一道,于是雪儿便与我一同对付王家。再后来,雪儿便吧这事情给忘了,所以这长命锁雪儿一直放在袖子里?”
初如雪不得不承认,钟离啻说的几乎全对。那时候钟离啻命悬一线,主相又是那样的态度,初如雪不确定钟离啻能不能熬过来,所以便只将琮瑢玉放在他枕头下,那长命锁便先留着了。但是后来钟离啻醒了,初如雪是想着还的,但是这人嘴太坏了,她便赌气决定暂时先不还了,于是这东西便一直在袖子里。再后来便是王家的事情,初如雪果然忘了这件算起来不是很大的事情。
之后换了几次衣服,也没发现又什么不对。
若今日不是恰好穿着这件衣服,恐怕钟离啻还得等几天。
不过初如雪却是不打算承认:“原是每日看王爷对我出言不逊,所以不打算还的。想着王爷什么时候能同我说话时毕恭毕敬再说。只是王爷一直贫嘴,所以这东西便一直在我手里了!”
看什么,怎么说都是你自己的错,若你平日里少欺负我,那我也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还给你!
钟离啻看着初如雪,却是极度的不相信:“若是这样,雪儿为什么刚才我一说那话便立刻将那长命锁还给了我,不是应该再观察几日么?”
是了,方才初如雪看着钟离啻说出那话时眉头一皱,便把东西拿出来主动交给了钟离啻,这难道应该是有意的?
初如雪这时觉得自己似乎的确犯了一个错误,刚才表现得是不是太有些积极了?
难道是对这件事情,自己竟然心里还怀着那么一点点忘了还人家东西的愧疚?
初如雪为这种想法感到难受,她为什么要感到愧疚,明明一开始是他钟离啻的错啊?
这时罗小锤又跑来了:“王爷,刘将军说了,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不用顾忌刘家人。您真是神了!”
初如雪这时看一眼钟离啻心里却道,这有什么好神奇的,就算标榜了刘家的人,小王爷亲自说话叫他处理,那他还不得公平些?不然叫钟离啻觉得他刘璟垣徇私枉法到底不好!况且,若果然是刘家的正经亲戚,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还只是个小兵,早给提上去了!
对钟离啻这一招,初如雪不得不服气,既解决了这事情,自己又没插手,还顺便把刘璟垣推了出来,虽然是叫他刘璟垣做个好人,但是也是在以另一只方式提醒着刘璟垣,叫他这个北方大族在新兵面前表个态。
“王爷倒是学的好手段。”初如雪看着钟离啻,突然觉得,他似乎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样的不同,是钟离啻带着些孩童般的天真,却又无比清醒地看着北疆,看着这些大族,凭借自己的眼界做出正确的判断,然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