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
旁人都不能轻易踏足的地方。
姜家的人,出生起便有无数的光环,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他们都走在了太多太多人的面前。
以前,陌玉属于这其中的一员,她以自己的身份骄傲,以自己的家族骄傲,也曾殚精竭虑,发誓要守护姜家一门,生世不衰。
可惜,她的一腔热情,她全部的好意与善举都喂了狗,不,至少狗吃了东西还会知道守护自己的恩人,还会亲昵的蹭一蹭,而不像是他们一般,毫不犹豫的将她甩开,还找一个不知所谓的冒牌货来堂而皇之的取代她的地位。
“小姐?”袁天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去让人通报吧。”陌玉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丝,温柔浅语,“便说,陌玉前来拜访,请顾家家主一见。”
“就这样嘛?”袁天担心对方会给陌玉难堪。
“就这样。”陌玉颔首,“若他们无人通报,那疯叔应该知道要如何做。”
疯子一愣,然后愉悦的弯起了唇角,“知道。”
袁天看了疯子一眼,然后叹息一声,按照陌玉所说,快步跨上了台阶。
守门人看到他过来,便立刻出手拦住了。
“我家小姐前来拜访顾家家主,还请小哥通报一声。”袁天将拜帖递给了拦路的人,态度恭敬。
来人眉头微皱,目光从陌玉等人的身上扫过,看着他们身上的布料,看着那辆马车,又警惕的看着袁天粗犷的脸庞,终究还是不敢怠慢,伸手将拜帖接过,瞥见陌玉两个字的时候神色一凛。
小先生陌玉,在京城中早就已经不是默默无闻的人了,从跟苏子瑜的婚事,到顾霖的庇护,然后又到后来的算无遗策,仙人下凡。
一个高明的相术师,谁都不想轻易开罪,也没有胆子开罪。
“请稍等。”
年轻人拿着拜帖匆匆跑进了府中。
陌玉收回了落在牌匾上的目光,姜府两个字在岁月之中易不曾留下什么痕迹。
只是这姜家老宅,如今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居住于此。
姜林望封伯,理应在外开府,拥有自己的府邸,那么其余的人呢?是继续守望,还是另谋出路?
与国师合谋,这么多年,他们又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处?
不知已经去世的姜老太爷若泉下有知,又是何种感想?
这一家人,可曾对当初那个被逼上死路的小姑娘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陌玉并不知道,但她却很想弄明白,倒不是要从中寻求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明白了,会更加有意思。
她可以完全做到冷眼旁观,因为她不曾对不起谁,也不曾对谁有愧疚之心。
但姜家不一样。
有一个人曾经说过,凡是做过错事的人,心中总会有鬼存在。
而她如今要做的,是将那只鬼从他们内心深处拽出来吗?
父亲?大伯?小叔?或者姑姑?亦或者祖母?
这样想着,陌玉便觉得自己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好像变了,就像是平静的水沸腾了起来,就像是薄薄的一层雪渐渐的铺厚,这其中所产生的变化,谁又能预料?
与陌玉的平静不同,姜家老宅却因为这一封拜帖而掀起了一阵慌乱。
旁人不知道陌玉的身份,作为姜家的主事人,他们又如何不知道?
姜陌爻回来了。
她回来做什么?
报仇!
除了这两个字,他们想不到对方还有第二个目的。
见,还是不见?
姜林朝拿不定主意,按照他的意思,是不见,但若是能如此轻易的下决定便好了。
“为何要见?难道什么阿猫阿狗前来递拜帖,我们都要见吗?”老夫人冷笑一声,显然对于陌玉丝毫不在意,“让人拒了,就说老爷不在家便好,有什么难的?”
“可是母亲……”姜林朝眉头微蹙,“她既然敢来,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她为何还要来?”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她有自己的打算?”
“小先生三字,并非浪得虚名,孩儿曾派人跟过她,一言一语,皆算无遗策,据说,她跟宇文轻,关系匪浅。”
“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老夫人脸色微微有些发青,“即便见,也不应是你出面。随便打发一个后辈去跟她见一见,打探一下口风便好。”
“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姜林朝松了一口气,“此事要不要派人去跟大哥说一声?”
“老大那边……”老夫人垂眸捻着佛珠,“那便去吧,也让他有个准备,那丫头倒是不足为虑,关键就是顾霖,棘手的很啊。”
“的确棘手,可如今也将他奈何不得,那个人太聪明,也太狡猾了。”姜林朝亦是无奈,也有些愤恨以及无力。
“你觉得爻儿能否……”老夫人眸光微亮,低声提议。
“顾霖既然能护着陌玉,那便说明此事无法瞒过他,虽说两个人的模样相同,可毕竟是不同的。”姜林朝反而十分的冷静,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没有必要去做,“但如果能嫁给安平章,对我们姜家来说,也算是不错的。”
“安平章好是好。”老夫人蹙起了眉头,“可那个人……怎么说,我总觉得他太过妖异,不似人。”
“顾霖不也如此吗?”姜林朝呵呵一笑,“母亲莫要多想,若没有了顾霖,陌玉一个人也便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孩儿先告退了,母亲好生歇息,别被琐事扰了心神。”
“你去吧。”老夫人挥了挥手,双眸缓缓合上。
姜林朝行礼告退,让人去请他们进来,然后便问了下人哪位少爷在府里。
不多时,出去请人的人便跑了回来,“老爷,人已经走了。”
“什么?”姜林朝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你说什么?谁走了?”
“就是小先生陌玉,她已经走了。”仆人战战兢兢的回到。
“走了?”姜林朝万分不解,怎会如此?难道上门拜访的不是他们吗?
为何他们会先走?
陌玉究竟在玩儿什么?
“是,他们留下了一句话。”仆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些畏缩的道。
“说。”姜林朝皱起了眉头,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那份憋闷自不必多说,他们本已打算好了一切,就等对方跳进来,结果这个时候别人却告诉你,别等了,猎物已经走了,洗洗睡吧,不当场气的吐血就是好的了。
姜林朝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自己曾经的不愿意承认的真正的女儿给玩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