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黄河,巍巍太行。河对岸,狼烟滚滚,千万骑金兵呼啸而来,狂风声中,夹杂着一阵阵猖獗的笑声,如同鬼哭神嚎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旌旗招展,甲照霜雪。河这边,寂静如林,一员顶盔掼甲的大将,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蛇矛枪,目光犀利如电,神情不动如山,声如洪钟一般,“众将士,随我杀敌报国!”
两方兵马,如同两股洪流一般,很快冲撞到了一处。刺目的刀光剑影中,不时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也不时的有人倒下。有得意的狂笑,也有不甘的嘶吼,更有一声声刀枪相撞激发出来的脆响声。
将军的蛇矛枪,已经染红。霜白的铠甲,也被尘土遮盖。他的手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可是他身边的袍泽,却越来越少。
将军的双臂,已经有些脱力举不起来了,可是耳边的狂笑声却越来越刺耳……
“啊!我不要,我不要这历史,还是那样书写!”
丛噩梦中醒来的林冲,满头冷汗,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里满是梦中的惨烈。
意识到这只是南柯一梦的时候,他却半点都轻松不起来。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昏死过去之前的景象。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救。更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努力晃了晃脑袋,林冲却没有半点的记忆。实在是他当时因失血过多而丧失了意识,对于昏倒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很想找个人打听一下,却又不敢喊人,因为他害怕走进来的,是他不想见到的人。
可是回头又一想,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没有保外就医的说法。若自己真是被衙差抓住了,恐怕就算醒过来,这会儿也应该是在昏暗潮湿的牢房之中,而不是在这软软的床榻之上。
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房间内的陈设,这似乎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但却又不像,桌上摆的墙上挂的,多是男人喜欢的刀剑弓弩,而鲜少胭脂盒粉。但房间中,又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处子香,这让林冲脑子里面忍不住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试了一下,双腿虽然还有一些软,但下地问题应该不大,毕竟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多年打熬之下,身体素质很是很可以的。
“哎呀,你这个人,好不晓事,我家主人好不容易把你丛山里救了回来,又花了大价钱找郎中,好容易给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你可倒好,怎么刚醒就又折腾起来了?”
林冲双脚刚一沾地,一个小丫头推门走了进来,见状不由分说,就是噼里啪啦一通埋怨,虽脸色不善,但看着却甚是可爱。
林冲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被抓了现行一般,挠挠头道:“姑娘放心,我的身体我清楚,已无大碍,不打紧的。”
小丫头嘟着嘴摇头道:“不行,郎中吩咐过了,三日之内,你不得下床,否则会损耗元气,还有什么,我就记不住了。反正,你就是不准下床,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哪都不许去!”
小丫头凶巴巴的,但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关爱,心里感动自然就不会和她置气,也就听话地回到床上躺下了。
小丫头这才满意,丛托盘上取下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来道:“把这个喝了,然后再睡一觉,发出汗来,就没事了。”
林冲苦笑道:“我本来就没事了。”
小丫头瞪了他一眼,“啰嗦,有事没事,郎中说了算!”
林冲无奈,只能接过药碗来,仰起脖一口喝干了。药有些苦,林冲就难免皱着眉头咂了咂嘴。
落在小丫头的眼里,立即嘲讽道:“大男人,怕药苦,羞不羞?”
林冲懒得和他计较,只是问道:“这是哪里?”
小丫头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取过空碗来,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房门。
林冲心里有事,哪里能安心呆下去养病?待小丫头走远了,立即下了床挪到窗边去看。
却只见窗外云海茫茫,哪里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林冲只走了这几步,就感觉到一阵阵的头昏眼花。心里清楚,那个小丫头没有诓骗自己,恐怕自己还真不得不在这里多休养些时候,否则的话,就算出了这扇门,估计也走不了太远。
想明白这一点,林冲也就将心中的担忧按了下去,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小丫头嘴里的那个主人,对自己有加害之意,恐怕自己也不会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事到如今,林冲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独龙冈,祝家庄外祝家店,吴用点了一盘蔬菜,两个馒头,细嚼慢咽的同时,还不忘观察来往客商。
祝家店不算大,但来往打尖的人,却着实不少。吴用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身边的桌子,已经换了三茬人了。
天色已暗,这会儿进店的,大多都还要接着赶路,实在饿得狠了随便对付两口,吃起来都是狼吞虎咽的,像吴用这般吃相的,实在太罕见。因此很快,酒保便注意到了他,抄着手走过来轻咳一声道:“这位客官,并非是小的多管闲事,实在是小店桌椅有些不够了,你看能不能稍微快一些?”
吴用放下筷子,捻须笑了笑,丛袖子中摸出一两碎银子放到酒保面前道:“小哥,向你打听个事,可以不?”
酒保愣了下,生怕吴用反悔一般,飞快将银子揣进自己兜里笑眯眯道:“客官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吴用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我听人说起过,冈子上有个祝家庄,人人习武,个个能战,不知是真是假?”
酒保一脸警惕地看着吴用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用不动声色,道:“我受人所托,想要拜见庄主有点事情要谈,可又怕贸然上山,引起误会,所以才会多问一些。”
酒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将掌柜的喊来,你与他谈。”
吴用笑着又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酒保道:“如此甚好,麻烦小哥了。”
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银子,所以吴用大方得很。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刚才不经意听两个客商谈起过,上山的路,千难万险,没有当地人带路,想要进祝家庄,却是难于上天。
掌柜来得很快,满脸审视地打量着吴用,问道:“你姓甚名甚?受何人之托?所托何事?”
吴用见这掌柜的气势凌人,心里多少就有些不爽,可毕竟有事求人,只能是笑着站起身来拱手道:“小可吴用,郓城县人,所托小可之人,乃是郓城县押司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宋江?”
店掌柜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只是据我所知,他与我祝家庄,向来无甚瓜葛,有什么事?”
吴用苦笑道:“此事干系重大,这里又人多嘴杂,难免走漏了风声,所以……”
店掌柜点点头,“跟我来!”
吴用跟着店掌柜来到内室,这才道:“掌柜的可曾听说过梁山贼寇豹子头林冲之名?”
店掌柜满脸不屑地点点头,“不过是一伙不成气候的水洼草寇罢了!”
吴用拱手附和道:“正是如此。昨日林冲偷偷下山,被我郓城衙役撞上,一番恶战之后,林冲身负重伤逃走。”
店掌柜挑了挑眉道:“那是你郓城县之事,和我祝家庄有什么关系?”
吴用解释道:“林冲这贼子狡猾得很,他见机不妙,遁逃进了独龙山。宋押司担心,他翻过山逃进祝家庄,因此特命我来与庄主知会一声,省的让林冲那贼子祸害了乡亲。”
店掌柜嗤笑道:“这却是杞人忧天,林冲不来祝家庄则还好,若是误打误撞进了庄,那等于是踏进了阎罗殿!我看啊,你也没有必要见我们庄主了,尽可以回去答复宋江,就说让他不必瞎操心,我祝家庄的事,用不着他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吴用不甘心的又劝道:“林冲那贼子,落草之前,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手段高强,若是万一……”
店掌柜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忙得很,没时间和你啰嗦,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祝家庄,不欢迎外人!”
吴用阴着脸离开了祝家店,心里面火焰万丈,紧攥着双拳暗暗发誓道:“总有一日,我定要血洗了这祝家庄,以报今日被羞辱之仇!”
本以为,凭着及时雨宋江的名号,祝家庄的人,即便不封自己为上宾,可一定不敢小觑了。却没有想到,在祝家庄一个小小的客店掌柜眼里,宋江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这一趟,注定是自取其辱了。
想到这里,吴用忍不住又把宋江埋怨上了。却没有想过,若不是他的名利心驱使,他又怎会落到这般下场。
吴用心情很糟糕,梁山上的阮小五,也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忧如焚的对狗儿吼道:“哥哥下山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你们却仍是找不到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俺也岚德和你啰嗦,去把宋万给我喊来,这就点齐人马,下山平了郓城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