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沉吟了片刻,又问阮小七道:“可曾打听到,这杨志会走哪一条道路?”
阮小七皱眉道:“大名府到东京,只有旱路,没有水路,俺打听的明白,无论杨志走哪一条路,除非那厮能从天上飞,不然都必然经过黄泥冈!”
“黄泥冈?”
朱武缓缓点了点头,“算算日子,生辰纲此时,应该已在路上了。哥哥可是已定下了决心?”
林冲表情凝重地点点头,“那杨志,与我虽有几分交情,但也顾不上了。惦记这生辰纲的,可不只有咱们梁山一路人。”
朱武盘算了片刻,皱眉道:“杨志既是个好武艺的,那便不宜强攻,只能智取。”
林冲抚掌赞道:“正是如此,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如何智取,全赖军师筹划。”
朱武拱手道:“职责所在,定当尽力。”
五月初十,距离蔡京六月十五的生辰,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青面兽变成了黥面兽的杨志,扮作客商打扮,引着十几个挑着担子的军汉,在大名府城门外拜别了梁中书,踏上了充满了危险的贺寿之路。
同一日,青州桃花山下,晁盖与宋江等人重逢。
丛郓城到青州,不过四五百里路,晁盖却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平均下来,每天行路不过二三十里。
虽然心急如焚,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的他,早已经被花形图形,全国悬赏通缉。可以说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哪里还敢在人前露面?只能是躲躲藏藏,摸黑赶路。即便如此,也好几次险些落到捕盗衙差手里。
桃花山下,桃花村里,宋江看着风尘仆仆的晁盖,眼含热泪,跪地哭道:“因我之故,让哥哥这般辛苦,小弟内心愧疚,有如刀割。天幸哥哥平安无事,否则,小弟必无颜苟活于这世上。”
晁盖扶起了宋江,强笑道:“贤弟说的哪里话?你我虽是两姓之人,但与亲兄弟一般无二。莫说只是吃了点苦,便是丢了性命,只要贤弟安好,那也没什么打紧的。”
宋江哭得更厉害了,泣不成声的只是连连摇头,满脸哀痛的神情,就好像死了爹娘一般。
吴用走过来劝道:“天王的样子虽狼狈了些,但能全须全脑地赶过来,已是邀天之幸。公明哥哥担惊受怕了这些日子,现今理应高兴才是。”
听到吴用对自己与宋江的称呼,晁盖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再加上这些日子亡命天涯的愤懑,脸上就挂了相,闷哼一声,摆摆手道:“贤弟莫要再哭哭啼啼的做小女儿态,俺有些乏了,就先去歇息了。”
宋江好容易才止住声,拱手道:“哥哥的房间,早已预备下了,最是宽敞,采光也好。我就命人去给你烧水,哥哥沐浴之后再睡不迟。”
这一觉,晁盖睡了足足六七个时辰。睁开眼时,已是夜幕掌灯时分,在床上翻了个身,便听到门外传来宋江的声音,“哥哥可是醒了?”
晁盖心情复杂地看了门外一眼,坐起身来道:“贤弟快请进屋来,夜深露重,莫要过了寒气。”
宋江推门而入,满脸带笑地拱手道:“哥哥这一觉睡得如何?”
晁盖伸了个懒腰,点点头道:“前些日子不敢进城,尽是在野地里胡乱眯眯眼,哪里能比得上在床上睡踏实。”
宋江道:“既是睡足了,那就请哥哥更衣洗漱,酒菜已经备好,就等着给哥哥接风了。”
桃花村,因坐落于桃花山下而得名。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原本日子过得也算自在。但自从桃花山上扎下了寨栅之后,他们这好日子便算到头了。
两个山大王,领着五七百个小喽啰,吃穿用度,全都指望着桃花村及附近几个村庄供给。稍有不如意,便动辄放火烧村,又哪里敢有人与其相争?
桃花村的保正刘太公,对这伙山贼,更是恨到了牙根。虽然名义上如今一个山大王还是他的女婿,可他倒宁愿自己的女儿守寡。
前些日子,宋江领着一伙人进了村,声称要帮他们乡民剿匪。刘太公见他们器宇不凡,人数也不算少,也就信了八分,这些日子来好吃好喝地供着,就盼着他们能早些发兵,除掉桃花山上的祸害。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个月,村子里的鸡鸭鹅狗都快被吃光了,刘太公终于坐不住了,拄着过头拐杖,颤颤巍巍地来找宋江。
宋江等人暂住的庄园,正是刘太公原先的住所。看着自己心爱的竹林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刘太公一阵阵的心疼,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人还没走进正堂,便闻到了一股股扑鼻的肉香,刘太公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村里人吃糠咽菜,省吃俭用攒下点好的吃食来,全都送到了这里,可是这些天杀的混蛋,整日里却只知道大吃大喝,半点正事都不干。想到这里,刘太公就忍不住更加火大了,使劲敲了敲拐杖,怒气冲冲地走进了正堂。
正堂之上,宋江正在劝酒,见到刘太公,慌忙放下酒碗,起身迎道:“刘太公快请坐,我刚才还与我哥哥说起过你,最是仁义。若非你老人家收留,我们这一群丧家之犬,就算饿不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太公没好气地瞪了宋江一眼,气哼哼道:“若这是你的心里话,那老朽便也与你说两句我的心里话!”
宋江连忙躬身拱手道:“太公请讲!”
刘太公咬着牙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诸位是四月二十四,到的桃花村,距今已过去了半月有余。对也不对?”
宋江点头,“太公说的没错,的确已过去了半个多月。”
刘太公又道:“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对我说过什么?”
宋江认真答道:“半点也不敢忘。”
刘太公见宋江态度恭谨,也就消了三分气,叹口气道:“那为何时至今日,仍不见你等有所动作?”
吴用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抚须道:“太公莫要心急,山贼凶悍,不可轻敌,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刘太公冷笑一声,“既如此,那请恕老朽不敢再劳烦诸位。说实话,便是山贼下山洗劫,桃花村勉强也能应付得了。可诸位这般吃法,却是快要把桃花村给吃光了。”
吴用脸色变了变,看了宋江一眼,又笑道:“太公是嫌我们吃得多了?”
刘太公没好气道:“养只猫而狗儿,也知道摇尾乞怜,看家护院,可再看诸位,除了吃喝之外,还有什么用?”
晁盖霍然站起身来,勃然变色道:“老人家,莫要再说了。俺们兄弟,绝不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不就是桃花山上的一窝山贼么?今夜俺就带人上山就把他们给灭了!”
晁盖这句话,说的豪气干云,却听的吴用暗暗皱眉。不管事实上如何,名义上,晁盖是他们这一伙人的老大。老大一句话,将他与宋江之前的筹划全部推倒,这让他心里如何能痛快?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吴用便是再不满,也只能干笑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听我一言。桃花山上,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毕竟也有五七百人,强攻并非上策。我有一计,或可兵不血刃便覆灭了桃花山。”
刘太公眼前一亮,随即又不满地哼了一声,“既然学究心中早有打算,缘何拖到今日方说?”
吴用淡淡道:“太公莫怪,此计若想功成,还需借你之力。之前时机尚未成熟,因此小可才没有开口。”
刘太公道:“只要能剿灭了那伙天杀的贼骨头,就算是要了老朽这把老骨头去都没关系。”
吴用笑道:“没这么严重,只不过是要太公派人上山一趟,请那周通下山赴宴而已。”
刘太公蹙着眉头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有位行脚僧路过这里,也曾狠狠教训了周通那厮一番。可他前脚刚走,周通后脚就又来了,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比以前更猖獗了。不由分说,直接将老朽的女儿抢上了山!”
宋江冷着脸道:“太公放心,这一次不止是教训他一顿那么简单。路不平,有人踩。周通这类为祸乡里的混账我宋江不知道也就罢了,既遇上了,就绝不会轻饶了他!”
相比于吴用,刘太公明显更相信面带憨厚的宋江,闻言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一切全拜托宋好汉了!”
刘太公连夜派人上山,邀自己明日下山宴饮,周通得到信后,一颗心立即就提了起来,满脸阴晴不定地对李忠道:“莫非是那个天杀的大和尚又来了?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李忠想了想,摇摇头道:“贤弟多心了,若果真是那个花和尚来了,恐怕没这么客气,直接就打上山来了。”
想起鲁智深那火爆的脾气来,周通这才有些心安,长舒了一口气道:“正是如此,可若不是他,这不年不节的,那老不死的怎么想起请我吃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