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张先生?您受委屈了!”张顺看了看眼见被五花大绑的文士,不由连忙下令道,“快,快给先生解绑,不,还是我来吧!”
眼见悟空还没动手,张顺就要上前。
不意悟空抓住捆绑张溥的绳子,轻轻一拽,只听见“啪”的一声,便断成了两截。
“哎,让先生受苦了!”张顺一边连忙把张溥扶了起来,一边不快的向田见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绑了张先生?”
“呃这张溥见了我家将军,口出不逊,公然鼓动我家将军反叛殿下!”田见秀连忙解释道。
“哦?有诸?”张顺闻言不由看向张溥。
那张溥听了张顺这话,不由又惊又喜,连忙挑拨离间道:“殿下明鉴,分明是那李自成‘贼性’难改,意图擒王杀驾,割据东江,故而邀我前去。”
“不意我誓死不从,他竟然竟然倒打一耙,反倒说我鼓动他们.”
“放屁,世上岂有这般颠倒黑白之事!”张溥话还没说完,早气的田见秀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声反驳起来。
“好了好了,原来是这事儿,田将军且消消气吧!”张顺听了这话,不由哈哈一笑,反倒向张溥问道。
“先生乃天下名士,如何作如此小人行径哉?”
“殿下!”张溥听了张顺这话,不由怒不可遏道,“我乃江东名士,谨受圣人之教,岂会如此行事?”
“还请殿下速赐我一刀,让我以死明志!”
“以死明志?”张顺听了这话,不由嘴角一翘,反问道,“明什么志?”
“让世人都晓得‘婢养的仁学先生’,为了维护自家主子,把自家的亲生母亲贬的一钱不值不成!”
“你你.我和你拼了!”张溥听了张顺这话,顿时两眼发直,忍不住就要扑上前来。
不意却被悟空一把抓住,如同拎小鸡仔一般拎了起来,随手仍在了一边,摔的他半晌爬不起来。
“啊啊啊!”张溥被张顺戳中了痛处,心中一股郁结之气无处发泄,不由一边乱打乱捶,一边大叫起来,吓得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连忙扯着张顺就要往后退。
不意张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这才看着张溥道:“我以为先生大才,必有高论教我。今日一见,不由大失所望。”
“夫人生于天地之间,不可因男女、美丑、贫富、贤愚、贵贱而有别也!”
“《战国策》有云: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孟子》又云: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皆此类也!”
“彼辈因才学,而为世人所尊。然而,才学不显,而为世人所辱耶?”
“先生出生于世家大族之中,当知其私。一人为奴,则世世为奴,蓄人与蓄牛马何异?”
“三餐不得饱,终身不得闲。幼无所养,老无所依。但有不顺,拳打脚踢,以致陈尸水沟之中,无人敢问。”
“及其生育,子孙非自家子孙,妻女非自家妻女,乃主人家之奴仆耶。如此不仁之至,果圣贤之教诲乎?”
“孔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又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先生大才,请教我如何不在违背圣人之教的情况下,蓄养奴仆?”
“伱你真心想废除奴仆?”本来痛苦不已的张溥听到这里,不由一愣。
“本王不仅想废除奴籍,还想废除贱籍,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社会!”张顺不由颔首笑道。
“殿下开玩笑了!”不意张溥闻言却摇了摇头,开口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殿下身为天下之尊,少年得志,逆取天下,以至于视上下尊卑如无物。”
“须知,若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则天下打乱矣!”
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有经历过现代社会,自然难以想象人人平等是什么样的概念,故而他们一听闻张顺“废奴”,就忍不住“大逆不道”起来。
张顺听到这里,不由笑道:“上下尊卑,职责也;人人平等,人格也!”
“比如今我为天下尊,欲使乞丐食嗟来之食,其可乎?”
“不可!”
“为何?辱其尊严也!”
“今我为天下尊,欲使李将军讨伐叛乱,其可乎?”
“可!”
“为何,此乃公务也!”
“这”张溥听到这里,思忖了半晌,不由眼睛一亮道,“殿下,你是说‘公有上下,私无尊卑’?”
“对头!”张顺闻言一愣,没想到张溥竟然有这般心得。
他仔细思索了片刻,好像这一句“公有上下,私无尊卑”道尽了自己的所有想法。
然而,张顺却不知道就在他惊讶于张溥的理解和总结能力的时候,他的言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张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自孔子创建儒家学说以来,历经两千年,虽然其间不停的修修补补,但是终究是建立在古典贵族社会基础上的一套学说,已经难以适应自宋明以来逐渐平民化、扁平化的社会发展。
也正是这种落后的基因,导致元、清蛮族社会入主中原以后,能够以落后文明迅速建立统治的重要原因。
说白了,就是中原社会迟迟无法摆脱落后理念的桎梏,反倒又被蛮族拖回到“贵族”统治之中。
然而,张顺这种从后世“引进”的先进理念,十分切合的解决了明末社会平民化、自由化的问题,故而让张溥惊为“天人”。
“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有了钱,就能够雇佣其他人为自己烧火做饭、打理园子、织布纺棉?甚至也能够组组建军队不成,不成,这个不成,这个属于‘公事’!”那张溥举一反三,很快就想到了很多。
“没错,理论上是这样!”张顺满意的点了点头,“除非违反法律,不然这些事都可以自行协商。”
“那那个人的权力也太大了吧?”张溥皱了皱眉头,不由质疑道。
这个时代的法律,只有一部《大明律》,如果事事都依靠法律,显然个人的权力会急剧膨胀。
“这个.这个就需要建立健全整个法律体系!”张顺笑道,“我是这样想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昂首挺胸,来回踱步,而另一个还躺在地上,时而沉吟,时而激辩。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道:“殿下,该用膳了!”
“哦?”张顺闻言一愣,却见天色已晚,他不由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请先生和我一起用饭!”
“啊,这”董小宛闻言,不由面露难色。..
原来她只做了张顺一人的饭菜,并无准备张溥的份儿。
“不妨事,一会儿多盛点米饭就是了!”张顺一看董小宛这神色,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不由笑道。
“哎,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我本是以罪臣,如何敢与殿下”那张溥闻言连忙拒绝道。
“哎,先生,你这是奴性未除啊!”张顺不等他说完,不由调笑道,“公有上下,私无尊卑!”
“此乃私人宴席,有何不敢之说?”
“好,好,那恕在下无礼了!”张溥听到这里,不由一愣,这才施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由于他躺那太久了,身子竟然麻了半边,差点又摔了回去。
幸好张顺眼疾手快,伸手又将他扶了起来。
张溥这一次什么话都没有说,脑海里只蹦出一句话来:“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不多时,董小宛果然端上来两色菜来,一盘是虎皮肉,另一盘则是霜葵炒肉。
“来来来,吃吃吃!”张顺顺手递给了张溥一双筷子,然后自顾大快朵颐起来。
“这”张溥不由一愣,发现堂堂舜王吃饭,既没有人过来伺候,有没有其他山珍海味,一时间都惊呆了。
“怎么了,不合先生口味儿吗?”张顺见他迟迟不肯动筷,不由奇怪的问道。
“没没什么!”张溥尴尬的笑了笑,感慨道,“不意殿下竟说到做到,表里如一,愧煞我这圣人门徒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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