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完毕了,众人皆神情兴奋,连一向冷静的张顺都有些飘飘然。他自己都没想到祭祀还附带这种效果,简直是自己瞌睡上天就给递枕头,现在张顺自己都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上天的亲儿子。
他前番为了赶路,装逼说一路上的风雨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结果这边上天就应验了一番,简直不要太灵了。特别是没有经历过孟津洪水事件的部下,这一次都这种天象被震撼了。
雨过天晴了,一道彩虹挂在碧蓝碧蓝的天空上,众人望着山下雾蒙蒙的群山和山顶茂盛翠绿翠绿的小草和姹紫嫣红的花朵,自己等人如同处在梦里一般。只有徐徐的山风,吹到脸上凉凉的,才提醒着众人刚才乃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祭拜完了,风雨也停了,山道依旧难行,折腾了大半天的众人依旧狼狈,但是大家的神情却和来时有了明显的区别。不但大家干劲十足了,众人对张顺的敬畏也更上一层楼了。
这一次连一向风言风语的张慎言都沉默了起来,虽然说这种天象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但是上天和张顺配合的如此之好,也不得不让人怀疑此子当为上天的亲生儿子。
张顺带着他们下山以后,张顺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下达命令,但是舜王坪的事情却很快在营地传开了。刚开始还有人不信,结果随着信息流露出来的越来越大,事情变得越来越夸张,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道:
“当时在山上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主公命人摆上了三牲,亲自祭祀。只听得一声霹雳响起,顿时云开雾散,舜帝金身从天空显露,降下法旨,说道:‘尔其亦是我子孙也,如今返祖始得重瞳之相,理当有三百单八载天下,汝且甚之,且勿坏我名声’。”
这番话说的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张顺亲身经历,差点他自己都信了。张顺自己都不由感慨道:“这真是三人成虎,万人成龙呐!”
虽然这谶纬之言在营地流传的甚为广泛,张顺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麾下将领士卒士气和忠诚度大幅提高。不过,张顺自己倒没有昏了头脑,反倒那建设营地之事全权托付给红娘子负责,自己则亲自带着李十安等人研究起那新得的西洋炮起来。
经过多次射击试验和对比,张顺得出了很多数据,得出结论如下:
第一、那西洋炮制作精良,设计合理更胜虎蹲炮,射程和精确度皆高于虎蹲炮。张顺认为其原因一个是西洋炮炮膛经过铣过,更为光滑圆顺;一个是西洋炮倍径高于虎蹲炮,前者长度二十倍左右口径,而后者长度仅仅是十倍口径而已。
第二、从杀伤力角度来看,火炮口径越大杀伤力越强,这也是制作精良的西洋炮当时压制不住虎蹲炮的重要原因。如此看来,小口径西洋炮并非战场实用之器。
第三、从发射霰弹角度来看,同样口径的西洋炮杀伤力竟然不如虎蹲炮。张顺认为主要原因是西洋炮倍径较大,发射霰弹时不够分散;而虎蹲炮相对来说发射霰弹扫射的面积更大,杀伤力更好。
第四、根据张顺对太平车的试验研究,发现这个时代最大的运力,应当就是这种太平车的运力。原本太平车运力能达到三千三百斤左右,经张顺改进后的运力也就三千斤罢了。
如此看来,若是想制造火炮,不论任何型号,最好不要超过三千斤,甚至严格说起来应当是连炮架和炮体等拖拽物件加在一起最好不要超过三千斤。
根据以上数据,张顺初步设计了三种型号火炮。第一种是超大口径臼炮,仿造后世“没良心炮”和大明碗口铳原理,重量控制在两千斤至三千斤之间,专门发生超大口径开花弹。
第二种则是大口径西洋炮型虎蹲炮,采取西洋炮先进的形制,制作成长度十倍口径的火炮,专门设计大口径实心弹和霰弹。
第三种则是中口径的西洋炮,仿造西洋形制,设计成以射击实心弹为主的野战炮。经过战争筛选,比较第二种和第三种的优劣,再决定以哪种型号为主。
鉴于前两种火炮皆有技术难点,张顺暂且没有贸然设计出来,反倒是自己有了西洋炮,则可以按照比例放大,设计出一款大型野战西洋炮使用。
结果经过张顺初步计算,可以放大设计一门长八尺左右,口径在四寸左右,能发射十斤铁子,重达三千斤的重型西洋炮。只是这个时候,营地还在建设,张顺手中亦无铁料,无法进行铸造。
正好队伍在这山谷之中休息了几日,张顺便有意带着队伍再前往阳城附近搜刮一些铁料,便于第二天,再次整顿队伍离开了营地。
从舜王坪营地到阳城大概有一百二三十里,张顺队伍轻装上阵,正常两三天便能到达阳城。
结果张顺队伍第二天便达到张慎言所言“析城乔木”附近,他非常好奇此处如何险峻,便干脆多走了二十里,前去查看一番。
张顺到山上一观,果然这析城乔木名不虚传。按照后世所说,这析城山乃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质地貌。坪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石灰岩溶漏斗,这阳城很久以前便有“72 个独龙窝、124个鬼推磨、360 个小铁锅”之说。
据闻析城山下雨以后,大多数雨水便顺着这些溶洞漏斗渗入地下。张顺分析,此山下面当有巨大的溶洞,或者称为“地下河”更为合适。
这析城山山上亦有庙宇,乃是当年乞雨的汤王庙。这汤王正是商朝的建立者商汤,也就是尧舜禹汤的商汤,亦是一代圣王,开创了五百余年的商王朝。
张顺闻此不由大为后悔,虽然之前自己根据谶纬吹嘘自家有三百单八载的王朝,可是江山延续,谁都不嫌多呐。这商王朝还比自己多了二百多载实在让人眼红的紧。
不过好在那三百单八载也不再自己手中,这么一想,张顺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只是对着析城山顶的草坪进行初步计算后,张顺都有点想放弃舜王坪了,这里赫然比舜王坪草地大了一倍还多。直到后来张慎言告诉他,此地距离阳城不过六十里的时候,张顺才冷静了下来。
这析城山但看地势和资源,却是一等一的良地,四面陡峭若城,又有湖泊水源,如果张顺所料不差,地下溶洞当有大量鱼类,可以作为食物的补充,简直不能更加完美了。
但是,此处距离县城过近,很容易受到官兵围剿。不像舜王坪不仅地处深山丛林之中,而且又地处阳城、沁水、翼城和垣曲四县交界处,而此四县又分属泽州和平阳府两地。
不但给官兵围剿造成困难,如果事有不谐,张顺等部又可以有机会冲入距离不远的怀庆府。这怀庆府地属河南布政使司,与山西布政使司又不相统属,更是给官兵的围剿造成了困难。
张顺思来想去,发现还是那舜王坪更符合自己等人目前的需求,遂忍住了迁移营地的念头。不过,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张顺特意留下十多人可靠之辈,在这里建立据点。
这样一来可以观察来往敌人的情报,二来可以警戒阳城的动向,提前给舜王坪进行预警。那张慎言见张顺能忍住贪欲,又有手段和决断力,也不由佩服起来。
他心想:此子如此心机手段,恐怕不是那长于妇人之手的崇祯皇帝能够对付得了之人。幸好大明家大业大,理当能够稳住局势。
那张慎言久在中枢,毕竟见识不同,此时此刻还和绝大多数大明人一样,以为明君在位,锐意进取,此时当为大明中兴之世。哪里想到,不出十年如此大厦便会轰然倒塌。
张顺不知道那张慎言心中如何思量,自己把这“东坪”事情安排完毕以后,见天色已晚,便安排士卒扎营休息。
这汤王坪与舜王坪绝类,皆高峻险拔,又有高山草甸,地处一东一西,故而又被人分别称作“东坪”和“西坪”。
当晚张顺派遣士卒去山腰溶洞寻找水池,捕捞鱼类,果然捞上来数百条大白鱼出来。张顺自留数条招待一个自己麾下的将领,其余白鱼皆给部下士卒分了。
这个时代本就物资匮乏,百姓生活艰难,吃饱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去吃肉呢?这些人平时也就逢年过节才吃得上肉食,如今居然能吃到鱼类,顿时一个个化身饕餮,大吃大喝起来。
直到第二日,张顺准备拔营,大家伙还都不愿意动身。张顺本来准备军法行事,杀几个刺头立一立威,只是看这些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倒也一时间下不去手来。
好在张顺脑子灵活,他转念一想,便下令道:“赵鱼头何在?你年纪较大,一路车马劳累,恐怕伤了身体。你且挑选百名士卒在此,为大家负责捕捞白鱼,制成鱼干可好?”
赵鱼头本就是舟子渔夫出身,这捕捞之事本就是老本行,又便于自己改善生活,他如何会不同意?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张顺便留下来百十个孟津渡口出身的年轻人,让赵鱼头带领着捕捞食物,自己则带着千余人马一路往阳城去了。
阳城之前的县令早被张顺砍了,新县令还没上任。也不知道是上级没来得及安排,还是拿新县令害怕义军不敢上任,反正张顺凭借上次的“威名”轻轻松松进入到阳城县城之中。
阳城百姓都知道“贼青天”甚好相与,也不惊不咋,正常过日子。果然张顺进到城中,也不侵扰百姓,只是派遣士卒去购买一些铁料、布匹、粮食等物。
正所谓“兔子也不吃窝边草”,反正他上次在泽州搜刮了大量银两,此时此刻也犯不上进行劫掠,污了自己的名声。
阳城百姓本来因为上次张顺引来“紫金梁”等人,还颇为戒备,结果看到张顺做事还算公平,那些商人反倒见了商机,纷纷登上门来,或推销自己的产品,或干脆让张顺向自己下订单,回头送到指定地点即可。
甚至有个别胆大的,居然敲起了县衙门口的鸣冤鼓,请张顺给自己主持正义来了。张顺一时间脱不开身,只好任命张慎言负责审案之事,一时间阳城居然喜气洋洋起来。
好容易把事情忙活的差不多,陈经之引着一个探子走了过来。张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那陈经之连忙说道:“主公,此乃二当家信使,有书信与你。”
这陈经之之前对张顺还有几分芥蒂,如今经过“舜王坪”之事,反倒对张顺恭敬了许多。
张顺见那探子奉上书信,便查验一番无误后,打开一看,却见书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下内容:
“擎天柱”兄弟,俺“紫金梁”自知对不住你,奈何朝廷派遣了宣大总督张宗昌参与围剿我义军。而今我等应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二当家“紫金梁”手书。
徐子渊在跟前听了,不由冷笑一声,对张顺说道:“此人反复无常,轻视主公,理他作甚?”
张顺思索了一下,笑道:“子渊太过计较了,二当家好歹是义军盟主,如今召集义军,共抗官兵。此乃公事耳,岂能因私废公耶?”
那探子听了,也不由佩服的拱了拱手,说道:“‘擎天柱’果然高义!”
张顺生受了,便问道:“二当家何在?可否提及在何处汇合?”
“二当家当在泽州城中,早探得官兵在陵川部属,似有窥探泽州城池之意,故而召集义军,合力破之!”那人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张顺甚为惊奇,便问道:“汝何人也?竟不似寻常信使探子。”
“我叫贺锦,大家抬爱,有个名号唤作‘左金王’,默默无名,不曾误了掌柜的耳目。”那人笑道。
张顺也笑了,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已经公然称王了。”
“左金之法,黄连六两,吴茱萸一两,专泄肝火。我这‘左金王’与那左金丸不同,不泄肝火,专泄明火,如何称不得王?”
张顺哈哈大笑道:“好志气!那我等便同心协力,泄了这朱明之火!”遂后下令全军离了阳城,奔向泽州以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