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本来当陈长梃率众断了官兵退路以后,官兵就只剩下“打通义军阻拦、逃出生天”这最后一口气吊着。
如今王朴已死,这口气哪里还在?王朴部见主将身死,顿时大乱,四向奔走而去。
而王朴部的混乱,很快便引发了拼死拦截张顺大军的倪宠部的混乱。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倪宠一个人哪里管的住?大家都不傻,深知如今官兵已经没了半点希望。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溃败的官兵。
义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这场战斗最终的胜利。
张顺见状大喜,连忙下令士卒只管堵住洛水河谷两头,遂后再派人铺天盖地的进行搜索抓捕。
众人忙活到天黑,双方才得以见面。
张顺率领众将,入了被义军占领的营地。他上前正要和激战多时的陈长梃打个招呼。不曾想,突然蹦出来一个人,笑魇如花拦在他面前。
张顺一愣,这才认出来当面这位身着铠甲,甲缝里还塞着血污的女将军,竟然是李三娘。
她笑嘻嘻看着张顺道:“想不到吧!我也来了。”
李三娘一直不是击中了张顺好球区的女人,何况如今她沾满污垢的脸庞更看不出多少美来。
但是,张顺仍然觉得鼻头一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不由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红娘子不是让你待在抱犊寨吗?”
“她说的话,难道我就要听吗?”李三娘有点不服气,不由撇着嘴道。她本来以为张顺一定会训斥他两句,结果他温声和气,她倒有几分不习惯。
张顺也不和她计较,更不顾众人在场,只是轻轻的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不该跟我来,跟我过来只会遇到战争和危险。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安安稳稳就好!”
张顺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她红娘子之所以把她留在抱犊寨,是希望给自己留个后吗?难道要告诉他自己随时可能兵败身亡,让她离自己远远的吗?
依着李三娘的性子,恐怕她知道这个消息后,非要时时刻刻黏在自己身边不可。这不是自己希望她应该承受东西!
李三娘心思单纯,也听不出来张顺的话到底指的是她当初不该“千里追夫”,还是指如今她不该离开抱犊寨赶来参与战斗。
李三娘直白的低声应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暂时的分别,就是为了长久的团聚!”张顺低声笑道,“不要担心,回头稍微安稳了,我亲自去接你。”
这个时代虽然比清代开放一些,终究是封建社会,礼教大防,开放的有限。
其余众将只好有的仰头观天,有的低头查地,有的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好意思盯着这两人卿卿我我。两人诉说衷肠了好半天,这才分开。
张顺脸皮厚,只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大大方方的招呼起众人。李三娘终究面皮薄一些,羞红了脸,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摆弄着自己铠甲上绢布。
张顺也顾不上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对陈长梃说道:“叨扰义兄了,如今京营王朴、倪宠二部尽数被义军歼灭,成就大功。非义兄带队,不能如此也!
“只是我率全军精锐倍道兼行赶来,洛阳城空虚,久必生变。我准备命士卒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率领士卒返回。”
“战场后续诸事,还得麻烦兄长费心了。还有我那娘子李氏,有时候难免有些任性,还请兄长多担待担待!”
李三娘听到张顺说起自己,不由撅了撅嘴,不过没有好意思插话。
陈长梃听了,不由笑道:“主公何必客气,这本就是长梃本分之事。”
“令夫人却是贤惠,只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我才自作主张把她带了过来。希望你不要怪罪我才好,兄弟之间还说什么担待呢?”
双方哈哈一笑,此事也就过去了。张顺这才问道:“我听说总兵官王朴被义兄砍了,不知可皆其首级一用?”
“哪啊!”陈长梃闻言不由苦笑一声,“我虽然自负武艺高强,却有那个心,没那个命。此次取王朴首级者,乃是游侠吴先是也!”
“吴先?”张顺一愣,疑惑的问道,“这是哪位青年才俊?”
“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吴先听闻陈长梃推荐,连忙提溜着包裹站了出来,结果听到张顺这话,只好自嘲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由不得将军不识得吴某!”
“哎呀,原来是吴将军呐!恕罪,恕罪!”张顺打了个哈哈,连忙解释道,“并非张某不记得了,实在是没想到竟能得吴将军相助!”
“当初我对吴将军治军严谨、爱民如子的行为记忆尤深呐!只道将军是个大将之才,不曾想将军身手武艺,也是非同一般!”
好家伙,张顺一张嘴,死人也能给他说活了。更何况只是小小的失误,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圆了回来,还反过来捧了吴先一通。
吴先倒也实诚,被张顺夸的有些遭不住了,连忙把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道:“此事也有陈将军和李氏的功劳,吴某不过捡一个现成的便宜罢了。将军想要,且拿去吧!吴某留此物,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能有什么用?”
呃,你这厮话说的,难道老子偏要拿来王朴的头颅煮汤吃不成?
张顺何等机敏,听其言观其行,见此人前倨后恭,便知此人略有所求。
他不由笑道:“不妨事,这个姑且不着急。我观吴将军武艺高强,又治军严整,何不与我同去,搏一场富贵出来?”
这本就是吴先所想,他如何不肯?要不然他在李三娘跟前卖弄什么,嫌弃自己寿星公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吗?
吴先连忙应道:“谢将军不追究吴某抗拒义军大军之罪,又派人为我治伤,如今我已经痊愈矣,理当追随以报效万一。”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感情就是给贼人当狗啊!”张顺还没来及的接话,不曾想有人阴阳怪气起来。
“张兄,我这是”吴先一看出口之人乃是张履旋,不由有几分尴尬的解释道。
吴先话还没说完,张顺便笑道:“原来是兄长在此啊!如今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再演戏了!过犹不及啊。”
“哪个是你兄长!”张履旋闻言不由又羞又恼,连忙辩驳道,“不知哪里来的贼酋,也敢攀附我阳城张氏?”
张顺哈哈一笑,对务吴先拜了一拜,说道:“大户人家,两面下注,想必吴兄也是能够谅解的!”
吴先闻言顿时脸色一顿青一顿白。他本来和文人墨客交往久了,也素有忠义之心。
只是他在抱犊寨养病久了,闲着无聊,难免就会多想了一些。
那张履旋每每以忠义自居,家中父老却是张顺麾下重臣。到时候,无论胜败,张氏皆能得利。而他一个无牵无挂的游侠儿,又非大明之臣,何来忠义之说呢?
如今张顺突然一口说出实话了,吴先自觉之前一两年,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不屑的看了张履旋一眼,心道:亏我还把他当做正人君子,不曾去他却拿我当个憨批看待!
吴先一念至此,连忙对张顺拜了三拜,下定决心道:“大明天子非吾君,吾非其臣,何来忠义纲常?如今我愿追随将军,虽百死亦不悔!”
张履旋见吴先神情不由又气又恼,还要分辩,早被陈长梃下令命令,被几个士卒上前摁着,拖了出去。
在张履旋一声声“狗贼”、“乱臣贼子”的骂声中,张顺欣喜的扶起来吴先,笑道:“今日吾不喜破京师二营兵马,唯喜得吴将军也。有吴将军在此,敌人纵有千军万马,也不须我亲自动手矣!”
张顺又连忙问道:“吴将军文武双全,又多和文士交往,不知可有字号?”
“不曾有字!”原本吴先为了交友方便,私下里给自己取了个字。只是张顺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他把痛痛快快把那个无人知晓的字给吃了下去。
“如此甚好!”张顺不由笑道,“吾得一吴将军胜过千军万马,不如将军字‘千军’可好?”
吴先,字千军,如何不好?吴千军连忙谢道:“将军谬赞了,吴某当不得如此!既然我已入将军麾下,自当出生入死,唯将军之令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