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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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

皎洁月色替连绵群山裹上素衣，飞鸟归林，万物始归于沉寂。

山上丝竹管弦声渐起，原本寂静的山林在暮色四合之后又一次被笙歌唤醒。宴席处灯火辉煌，司马颖位于主坐俯视四周，乐姿与冯胭脂分坐两边。将军们列坐两旁仰头豪饮，夫人们则各自端坐其身后。

宴席之中，乐师在一旁吹箫弄琴，如花舞姬身姿曼妙，肤若凝脂，回眸一顾亦倾城，举手投足尽显娇媚姿态，舞裙随灵动的身体飞舞，似飘浮与苍穹之上的彩霞，使人沉醉其中。

鬓发如云的侍女们手托玉盘，端着珍馐美酒，脚步急切却稳当的穿梭在营帐与宴席之间，脚边裙摆摇动似翻涌着绿波。

乐妤方才从自己的营帐里出来，便见不远处一派歌舞升平，欢欣热闹。

不难看到，此时莺歌燕舞身着霓裳羽衣娇艳无比，正坐在司马颖身侧为他斟酒捏背。而乐姿正坐在司马颖身边的另一案前，她从容优雅芊芊玉指勾着酒杯浅酌，眸中却无半分情感，似早已神游在外。良素盈盈站在身后，神色与之相差无几。

她们对面的冯胭脂正背对着乐妤站的方向，所以她并未瞧见冯胭脂的神情，但她已然猜到此时的冯胭脂必定是咬牙切齿，怨这两个侍妾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宠爱，恨不得将司马颖身边的两个侍妾剥皮抽骨。

她到有些佩服冯胭脂，平日里嚣张跋扈又有些冲动，此时竟也能如此安静的坐着。

列坐两边的除石尧之外，其余将军身后皆是各自夫人宠妾，但将军们的眼却被美颜的舞姬吸引了，差点忘了自己身后还有夫人爱妾。

石尧算是个特别的，眼从未在舞姬身上停留片刻，而是自顾自畅饮。

乐妤在这一点上倒是对石尧刮目相看，不过他的眸子中总是透露出一种冰冷的意味，看上去便难以让人接近。她想，他应当是看不上那些身在风尘中的舞姬吧！

她的眸子掠过众人，停留在乐师之中，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玠哥哥正认真演奏长箫，眸子都不曾抬一下，似乎周遭的喧嚣会在乐曲结束之时戛然而止，所以不敢轻易分心般。

他在众乐师簇拥之中吹着箫，那不属于他的容颜面色不悲不喜，仿若只是理所当然的重复着这件事。

本来洛阳城中人人尽羡的公子从不以他人面貌示人，也从不这样在众人之中演奏箫曲。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也想要凤玑印吗？她始终不相信玠哥哥是为了这个，却又不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月儿姐姐，小世子醒了，正喊着肚子饿唤您过去呢！”身着碧色衣衫的小丫鬟见她正出神，柔柔唤道。

她回过神来，见来人正是菡萏院中另一个小丫鬟织衣，她此番亦是跟过来伺候的。便莞尔道:“好。”

她正欲转身径直到小世子的帐中去，织衣便又一次唤了她:“月儿姐姐，小世子饿了，不如您先到膳房那儿那些吃食吧！”

乐妤一听觉得有理便颔首道好，又觉得这小姑娘心思细腻，走前还不忘夸道:“织衣果真体贴。”

织衣听她夸自己，低头腼腆一笑。

乐妤去了所谓的膳房，其实不过是临时搭起的帐子罢了。里头满是食物，有个长桌专门摆放着今日猎到的动物肉，这些肉应当是刚刚宰杀的动物肉，上面的血还鲜红的很。丫鬟厨子正手脚利索的添柴、洗菜、切肉等，身影来回穿梭忙成一团，让人感觉眼花缭乱。

她进了帐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是在各自忙碌着自己手头的事。她心中感叹，这膳房效率真高，光看这些丫鬟厨子便知晓了。

不知何时从人群中冒出了一个人，那身穿便服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弓着身，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声音似个女人一般:

“哟，这不是王妃娘娘身边的月儿姑娘吗？这会子怎的有空来这乱糟糟的膳房?”

乐妤睨他一眼声音毫无起伏道:“小世子有些饿，我过来瞧瞧有什么吃食。”

“哎哟，姑娘哎，方才良素姑娘吩咐奴才熬了些鸽子粥，说是等会儿给小世子用呢！”他手舞足蹈的道:“这会儿刚刚熬好，您就正好来了，可真是巧了。”

“在哪儿呢，我去取。”

她淡淡道。

她在这府里这么些时日，自然知道膳房的人最是趋炎附势，其中这个男人也就是膳房里的莫公公亦是如此。她并无心思同他周旋，便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莫公公欣喜得在前面引路:“姑娘随我来。”

她随莫公公一同到了一个长桌前，桌上正摆着两个晶莹碧绿的玉盅。

“怎么有两个？”她不解道。

莫公公上前去，拿了其中一盅给她:“这一盅是小世子的，”他又指了指桌上的玉盅:“那个是今日李嬷嬷过来吩咐熬的，也是鸽子粥，说是冯妃要用。”

她惊异，怎么这么巧，这冯妃竟也与小世子一样要吃鸽子粥?

不过这许是巧合罢了。

“莫公公，王将军来了。”黑脸小厮在营帐帘前高声喊道。

小厮身边正站着一个身材壮硕，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面色暗黄鼻子扁大，嘴边有一道明显疤痕的男人。

乐妤认得他，他正是那日她在酒楼遇到目中无人的“三爷”王厚雄。她想，王厚雄不会认得自己吧？那日毕竟在酒楼与他见过面，就是不知他记不记得自己。

她进府时所说的身份可是寄居在道馆之中的孤儿，若是他识得她，记起那日在酒楼中见过她，那她的身份岂不是令人起疑?况且王厚雄似乎与冯胭脂还有些联系，还是不要轻易招惹这个他的好。总之是能避则避，不要让他认出自己。

“哎哟，王将军！”莫公公朝着王厚雄远远招呼道。

“月儿姑娘，您请自便。”说完，他便没再理乐妤，而且亟亟前去请王厚雄。

乐妤抿了抿嘴，转身去取玉盅。

王厚雄负手信步向前，睨他一眼朗声问道:“莫公公，今日的猎物都放哪儿了？”

莫公公谄媚一笑，指着放满肉的桌子道:“回将军，王爷说将今日猎到的一半的猎物宰杀下酒，现下都在那儿呢！”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些活的都关起来了。”

王厚雄颔首，像摆着肉的桌子走去:“菜都准备好了没有?”

“还差一道兔肉就都齐了。”莫公公跟在后面答。

乐妤拿来一个托盘，将玉盅放在托盘之上，见他们离开了营帐出口，便端起盘子走向营帐出口。

还未踏出营帐，便听见有些粗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丫鬟，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