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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来为她瞧过,也包扎了伤口。虽伤能治好,可以后是会留下疤痕的。
她素来爱惜自己的脸,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除了叹息还能做什么,她的微微颤抖着抚上已被包扎好的脸。
这张脸从此将会多一道疤痕,一道让她终生铭记的痕迹,也是她这场噩梦的标记。
这一年她一点一点的失去了曾经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光阴荏苒,从不在喜悦之时喧哗,只会在哀痛只是沉默。
时光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良辰美景,仅仅一年,便让她一无所有。
曾以为捧在手心的东西永远都能握住手中,可如今方才明白,在无涯的时间之中,花开花落悄无声息,人去楼空杳无音信,物是人非万事皆空,曾经的欢喜不过为了后来悲恸的凄美。
其余的人都被她赶了出去,只剩孤寂的身影独自倚在榻边。
天色渐完,黑幕低垂,这里的夜格外漫长,似乎永无止境。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掀开帘子进来,端了晚膳放在桌上。
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还未开口她便已经恼怒。
“我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吗?”她没有看她,口气却带了十分的不悦和不耐烦。
宛若凝脂的面上有珍珠般的泪悄然滑落,毫无声息。
青衣婢女没有马上退下,而是缓缓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块淡绿色丝帕轻轻拭去她面上的一滴泪。
“姑娘别哭了,您的脸一定会好的。”说着,青衣婢女的一只手轻柔握住她的一只手,将丝帕放到她手中。
她低首,瞧了一眼手中柔软的丝帕,丝帕上正绣着一朵精致的花,其花瓣洁白,花托粉嫩。
她愣了片刻,
这是青梅花,竟是青梅花。
再抬眼已是泪眼模糊,只见朦胧之中青衣婢女笑意浅淡,轻声劝道:
“姑娘,一切还有转机,切莫太伤心了。”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似是虚幻实则真实。
她忽然紧紧握住青衣婢女的手,仿若抓住了寂夜中的一点光亮,心中激动不已。
清晰的面容映在眼前,恍若已隔半生。
她压住激动的心情,低声问道:
“月棱……是他……”
月棱转头望了一眼帐外,见帐外的侍卫并没有注意里面的情况,她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乐妤握着丝帕的手,以眼神示意。
乐妤连忙打开叠着的丝帕,果然里面有一张小纸条,纸条舒展开来,上面的字迹清晰展现。
她的泪不禁滑落,这一次却不是苦涩,而是蕴含着希望与喜悦的。
安心,等我。
看似淡然却不知给了她多大的希望,原来他知道那个人不是她,原来他知道她正在这里。
没有什么比他的三言两语更能牵动她的心神,没有什么能比他的承诺更能令她安心。
这么多年悲喜变换,不过只求执子之手,共赴白首之约。
乐姿曾告诉她“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在看到他娶了别人的那一刻,她更相信这话了。可在得知他的不得已和为自己所做之事时,她便不再怨他。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不知该如何回到他身边。
如今于她而言,再也没有什么不可跨越,无论世人如何评论,她都要回到他身边。
月棱瞥了一眼帐外,忽见玄色衣角停在帐外,她用眼神示意乐妤帐外有人,又继续道:
“姑娘,您要好好保重才好,一定都会好的。”
月棱从前一直跟在乐妤身边,但好在石尧并未曾见过她的面容,自然认不得她,她才正好借此机会混入了军营。
乐妤点了点头,许久未曾露出笑意的面上终于绽开了淡淡的笑容:
“好。”
想着石尧正在帐外,不能让月棱的身份暴露,她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梅,是新来的婢女,特来照顾姑娘。”
月棱配合的答道。
“去帮我倒一杯水吧,我有些渴了。”她吩咐道。
“诺。”
自石尧看到这番景象之后,见乐妤待月棱与其他婢女有所不同,便命月棱随身侍奉她。
有了月棱陪伴,乐妤心中自然欢畅了许多,面上多了几分温和之意。
终于等到夜深人静,帐外的侍卫昏昏欲睡之时,月棱方才敢与乐妤说上几句话。
“小姐,这些日子您受苦了,都是月棱没有照顾好您。”
“这不能怪你,谁又会知道石尧设了这样一个局呢?”她叹息了一声,随后又急切问道:
“对了,子析呢?”
月棱附到她宛若新月的耳边悄声道:“小公子那儿没事,小姐不必担心。”
“那……玠哥哥他……”
“姑爷也没事,小姐且放心,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月棱肯定的道。
她点了点头,握住月棱的手:“那他身边的那人……”
“姑爷早就知晓那人是假的,便让奴婢暗中调查此事,夜辰发现那人向石世子传递消息,便暗中跟踪,这才知晓小姐正在此处。”月棱解释道,她抿了抿嘴,片刻后终是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
“小姐,其实姑爷他并非您想的那样,他一直都很担忧您的。”
“我知道,我早就不怪他了。”她垂下眼帘有些懊悔道:
“我本就不该让他独自面对的。”
她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他罢了。
听了她的话,月棱亦是十分欣慰,她跟随乐妤多年,深知乐妤对卫玠的情意,也明白卫玠对乐妤的深情。
“小姐,这段时日月棱见到姑爷为小姐劳心至极,此番若是回去,您和姑爷一定要好好的,月棱不求其他,只希望小姐和姑爷二人能幸福一生。”
她点了点头,鼻子有些酸酸的:
“多谢你,月棱。”
月棱摇了摇头:“只要小姐好好的便好。”
静默的夜终是在这样的温暖逝去,这一夜于她而已喜悦的短暂,急切的漫长。她多想一梦醒来,自己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如今她们正在豫州附近,北方早被攻陷,已是五胡的地盘,而南方还有中原的军队在拼死驻守。现在她们正位于交界之处,如若真的到了豫州,恐怕她们便再回不来了。
石虎有意南下继续攻入中原内部,而石尧却不知为何竟还未行动。
这一日,石尧再一次入了她的帐内。
“你的气色好多了。”他面带笑意,走到桌边望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她。
她放下茶盏,缓缓道:“你不是说过我不能死吗?”
他确实曾说过她若是死了便别想再见到卫玠,原来,这就是她如今愿意好起来的理由。
他终究不如那个能令她欢喜亦能令她忧愁的人。
他笑了,笑得凄然:“你知道为何我会爱上你吗?”
有时候这些事并不受控制,只是爱便爱了。
为何?这或许只有他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