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忍字头上

龚若水脸上也挂不住，有些妇人真的不可理喻，还是耐心地劝道：“徐娘子，说不定是一场意外。”

金满堂回过神来，连忙示意小花帮她将徐氏一起拉到门外，“娘，你是我亲娘，你有气私底下冲我出，当着大家的面，这要怎么弄？”

“他们迟早给你害了！你带着厉鬼复活！”徐氏双眼通红，好像疯了，不断指责金满堂招惹了厉鬼，才会害金子贤差点丧命。

金满堂一向不会哄人，更没耐心哄谁，即使这个人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亲娘，“闹够了？你是宁愿我死了，弟弟给卖去做阉人，你卖给做牛做马是吗？那可以成全你啊！”

“你要不把我当女儿看，可以滚滚滚！弟弟是我的，你自己滚，听懂？再跟我发疯闹腾，我把你当疯婆子似的关地窖去！”

她觉得自己没有耐性了，怎么亲娘会这样指责自己？可以说，自从她掺和到姚飞霞的婚事当中，就得罪了很多人，一连串问题也因此而起，那些人是见了棺材流了泪，没躺进棺材又继续折腾！

“表哥，说到底是我们没让他们怕啊！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踩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金满堂突然间想明白了所有问题的症结。

章珩横眉竖目，“妈勒个蛋子，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精细而已，坑得他们当裤子！”

金满堂与章珩一拍即合，连忙入了屋，“来来来，我们理一理他们之间盘根错节的联系，把姚家摘出来，搞死他们，让他们睡破庙！”

龚若水一个头两个头，不知如何是好，悄悄瞄向夏欣，只见他一脸平静，自己慌乱无措的心忽地平静下来，有种天塌下来都不是个事的豪情。

不一会儿，王氏从回廊走进来，拍了拍形如泥塑木雕的徐氏，“菊娘，去学堂问话的人回来了，说是夫人子性命担保，确实是个意外。”

徐氏一听，哆嗦着回了自己屋子。

金满堂探出头来，牵了王氏，“奶奶，快进来坐。”

王氏戳了戳她脑门，“你呀，和我死鬼女儿一样爱惹是生非。”

金满堂吐了吐小舌头，“难道我放着姚四不管，让她陪葬？我不愿意。要是你们怪我，我也不后悔。”

王氏哼道：“谁要怪你，那陆杨氏患的失心疯，我大楚朝政清明，今上更爱民如子力图教化万民，岂容此等丑恶之事发生。这事早有处置，你来搅局才他们才静观其变。”

“奶奶，你的秘密至此为止，不要再勾，引我的小心思了啊！”金满堂松了口气，原来这样啊，大楚真是个神奇的皇朝。

王氏又道：“满堂，听我一句劝，无论是你娘亲或是子贤，暂时都不要出门，你们专心把铺面支应起来，蛰伏一段时间，等陆知府启程上京，到时该如何处置就放手去做。”

金满堂与章珩对视，然后点点头，接受了王氏的建议，“奶奶，我们听你的。”

王氏颇是满意，语重心长地道：“不怪你娘，你这横财发得太快了，你这地位也上升得太快了。一个人三十年来一直生活在恐惧与泥泞当中，突然光鲜亮丽，吃喝不愁，还有人侍候，怎么都需要一样适应过程。”

金满堂乖巧地点头，无关道理，只因王氏关心，试探地问：“奶奶，刚才我对娘亲的态度有没有吓着你？你别担心啊，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肯定身先士卒护你周全。”

结果吃了一个爆头。

“乱用成语，得空好好学习。”王氏嗔了一声，再与龚若水等人寒喧几句，由梁嬷嬷陪同走了。

等瞧不见王氏踪影时，金满堂连忙把门关上，小声道：“表哥，忍字头上一把刀啊，我才不信呢，谁不摔就摔了我弟。”

“那也得忍啊。”章珩也是个火爆性子，多年来在礼教下被逼装作斯文公子，一旦跳脱那个圈子，更加放肆。

金满堂搓着手，脸色通红，果真像插了把刀在心尖一样难受，“忍吧，许家那边表哥动了什么手脚？”

章珩也学着她的样子搓手，像做贼似的喘着粗气，“按你的计划啊，把他们采购的优质精米换成中等米，早上已经听说许家管仓的老师傅发现了，许大爷立刻乘船去找卖家了。”

金满堂呵呵直笑，“好呗，表哥去铺面吧，你凡事小心，在外面别给人撩起了性子失手杀人就不好了。”

“去！”章珩突然挺直身子，“表妹你真当我是傻子啊，我可是举……举世无双的珩哥儿啊！”他被龚若水踢了一脚，立刻改口，将举人一词烂在肚子里。

金满堂垂眸，装做不知，“中午吃什么啊？要我亲自下厨吗？”

“要……要什么呀，这么多下人，哪里要你动手。”龚若水被夏欣睃了一眼，吞了口吐沫，也改了口。

金满堂笑了笑，“我就做一味菜吧，蜂蜜烤鸡，犒劳你们啊。”

大家立刻涎液生津，她笑盈盈的目光横向夏欣，“夏公子要一起来烤鸡不？”

章珩连忙跳到金满堂眼前，挡住她的视线，笑道：“夏公子这般矜贵的人才，怎么能近庖厨呢？还是表哥来吧，表哥来。”

“你是想偷师吧。”金满堂没拒绝，拉着小花一起去了后罩房。

二丫也跟了上去。

屋里余下手心冒汗的龚若水和泰然自若的夏欣。

“夏公子，你真打算留在这三年？”龚若水没话找话。

“陈东没告诉你为什么会接近满堂？”夏欣有些奇怪，起码陈东昨晚找他促膝长谈了近一个时辰。

龚若水脸色古怪地瞪了夏欣一眼，立刻恭敬地垂眸，“有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告诉你，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

“真情流露而已。”夏欣望向床榻上的金子贤，“龚爷留在这里小住几天吧，贵夫人还没回来？”

龚若水脸上露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笑着说：“来信说到建业省亲，大概月底才到家。”

夏欣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首：“别泄露我的身份。我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

龚若水首先感觉是绝对不行，一定要上报，转念一想青山绿水多逍遥，也就咬紧了牙关，但很好奇，“那公子是怎么让衙内放了小花？”

夏欣目光倏地变冷，“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长。”

龚若水只觉背脊发凉，连忙噤声不语。

午饭，金满堂用两只蜜汁烤鸡征服了所有人。

饭后，二丫出银子，让娟儿又买了四只鸡，带着小花、杜儿一共四个姑娘家，按照金满堂的步骤。火候烤鸡，烤好后端去给龚若水和王氏试食，虽然也能入口，却是没有一只和金满堂的味道相近。

四个小姑娘一时之间愕然难语。

金满堂没理他们，亲自喂金子贤喝药后，回了自己屋子睡觉。

到了亥时，悄悄去了夏欣屋里，带着他一起进了金草堂。

小晶一看到金满堂和夏欣，顿时生猛如河鲜，“亲爱的主人，你来了，哇，又带着美男一起来啊。”

金满堂捧着小晶啵了一个，“对啊，人多好办事呢。”

小晶转了两圈，此着金满堂到溪畔，“主人，现在已经开启了海产功能，可以同时养三种鱼，两种贝壳。”

金满堂一屁股坐下，拍拍右边空地，让夏欣坐。

夏欣姿态自然优美贵气，她盯着看了一阵，撇嘴道：“你觉得养什么鱼好？”

“你爱吃什么？”夏欣望着倒映中，越来越丰满的小脸，想当然养她爱吃的。

金满堂想了想，记忆中对看得到吃不到鲍鱼念念不忘，还有诗中提及的鲈鱼，也是没钱买得，而九吐鱼则是她人生第一次吃到的鱼，所以难以忘怀。

“鲍鱼、鲈鱼、九吐鱼啊。”

夏欣认识前两种，但九吐鱼没听过，“后面这种不要带到外面吃。”省得惹麻烦。

“好呗，我们两个独食。”金满堂心情不好，拿他打趣。

听在夏欣耳里，就成了哥俩好，有点像她和陈东、章珩之间的感觉，欣然答应。

金满堂哈哈大笑，“算了吧你，我最多制成鱼干，去了鱼头，用大料干制，他们吃了也不知道是啥，我随便扯一种鱼就行了。”

夏欣有些窘，别开眼不看她。

小晶欢快地问，“那贝壳呢？”

金满堂击掌，“黄沙蚬慢慢养着，下个月开市首推！我亲自下厨……”

夏欣打断她，“陈东说了不给你进厨房。”

金满堂瞪眼，“为了打开销路，别说厨房，刀山油锅我都进。”

“行，所有黄沙蚬我买了。”夏欣淡定地问：“还要养什么？”

金满堂鬼点子很多，自然不会为了八字未有一撇的事和夏欣斗嘴，“扇贝！”

“这个好吃，可以卖上价钱。”夏欣原就明亮的黑眸闪过一束火花，“我全买了。”

扇贝可是八珍之一，夏欣自然知晓其美。

金满堂抗议，“我去，你都买了，我怎么营生啊？”

夏欣财大气粗：“我付银子。”

金满堂很是为难，虽然银子一样赚了，“可是我拿什么吸引客人？”

夏欣不以为然，“难道你的药膳汤还不够吸引人？”

金满堂拍地而起，“够，我还有法宝！岭南人千年智慧结晶！全国百姓都能喝！”

夏欣和小晶不约而同地问：“是什么？”

金满堂神秘一笑，卖个关子，“到时再告诉你们，小晶你先养了鱼和贝壳，我和夏公子到田那边去。”

小晶点头，旋到空中释放生命之光，根据金满堂记忆中的生物形态造物。

夏欣驻足观望了一阵子，才随金满堂去了田那边，轻声问道：“你如何得到这个地方？”

“这是秘密，你若要知道，也得用秘密来换。”金满堂四两拔千斤，不是不相信他，而是自己也不懂怎么解释。

夏欣只有一个秘密，但不想用来与她交换。

跨过这话题，他问道：“准备种什么？”

金满堂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红纸，上面划了很多字，“茨实是延年益寿的上品，龚爷要鸡骨草，核桃，牛蒡，银耳，三七，石斛……你还要银杏吗？”她顿了顿，抬眸望向夏欣。

“你先种你需要的。”夏欣亲眼见识过这里土地的神奇，酒家开业在即，应该先把食材备好。

金满堂想了想，“我不要那么杂，我又不是卖药的，再种几味，就重复种了。到时看下龚爷需要什么药材，若市面难入，就帮他种些。”

夏欣忽然灵光一闪，问道：“这里无条件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金满堂摇头直说：“需要我的能量呢，今晚我会很疲劳，得留在这里面睡觉。”

夏欣心里突然不是滋味，“我陪你。”

金满堂数了数红纸上的食材，还空了一块地，闻言白了他一眼，“美得你，在这里面可是恢复精力最佳宝地呢。”

“那我沾你的光。”夏欣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要付银子不？”

金满堂觉得他主意极好，享受了服务就付费，“十两？”又抬头望向他，完全忽略他貌美如花，浅笑嫣然。

“一百两。”夏欣弯唇，凑近看她的红纸，“字太丑了，到时开业后，我教你写。”

金满堂有些生气，移开一步骂道：“你才丑，你全家都丑。”知道他很美，可是老不正经的撩她就不对了。

他全家？呵呵。夏欣心里暗笑，面上云淡风轻，看到桂圆时，心里的馋虫又被勾动，“可能种荔枝？”

“哇靠，你这么会享受，不过我也想享受下，你喜欢吃糯米糍还是挂绿？”

“我比较喜欢桂味。”

金满堂不屑地呶嘴，“哦，闻香识女人啊。”

夏欣摇头否认，他只是喜欢吃桂味时，唇齿间溢满荔枝令人折服的果香味，而鼻端流淌着淡为的桂花香气，此是夏季最美的享受。

他突然定睛瞅着金满堂道：“我还没见过未婚妻，晚些联络上家人，差人去退婚。”

金满堂冷哼，“关我屁事。”心里却被猫挠似的，退婚干什么，难道真想以身相许？

哎哟，她会脸红的……

“那就不种银杏了。”

“嗯。”

金满堂转身望向小溪的方向，小晶已经飘过来了，“小晶宝宝，你好了？听我念啊？”

小晶在空中走了一个S型，风，骚地道：“我都知道要种什么了哦。”

金满堂高兴地说：“那我直接躺倒睡觉可以了。”

夏欣觉得自己要出去再拎两床被子，“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可是他发现，自己不懂进出。

若金满堂躲在这里不出去，那么他不就见不到她？一起了这念头，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不太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