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有些痛。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一盏晶莹剔透的水晶大吊灯在天花板中央,窗外传来轻微的鸟鸣声。
我扶着额头直起身,发现我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全身赤裸。
扭头向周围看去,我发现这是一个大而空旷的房间,虽然面积颇大,但家具却很少,除了身下的这张床外,只有一个柜子和一面齐人高的落地镜,显得极为简洁。
我这是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全身赤裸?
我……是谁?
是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过去的记忆就像被笼罩在浓浓的迷雾后面,又像被如针丛般的血腥长矛包围,只要稍微一回忆,大脑就是一阵刺痛。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知道自己现在刚从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房间中醒来,还是没穿衣服的。
“好瘦弱的身体啊。”
看着自己那白条条赤裸的身躯,我不由嘟囔了一句。
胯下那坨累赘的东西,表明了我的性别。
很奇怪,我明明已经没有过去的记忆了,却还是知道自己纤细白净的身体是“瘦弱的”,自己是“男孩”,就好像被抹去的只是我过去的经历,留下来的是名为“常识”的东西。
床头放着一套衣服,从内裤到外套都有,刚醒来的我搞不清楚情况,决定先把这套衣服穿上再说。
有衣服也至少有一点安全感。
不知道这套衣服是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我感觉从内到外的尺寸都无比适合,内到内裤的松紧度,外到靴子的尺码,都无比贴合我的身体。
大致穿完了之后,我走到房间角落的落地镜前。
在镜子里是一个身材适中,脸色苍白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
灰色的外套被我嫌热扔在了床上,所以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配军绿色靴子,这么一套下来,虽然我的身体瘦弱,但还算俊秀的脸唇红齿白,倒也算一个值得一看的少年郎。
只是我的身体到底为什么这么瘦弱啊!
这家伙、不,我以前难道都不好好吃饭的吗?一块有型的肌肉都没有,明明是男生,身体却像个平胸的女孩子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方面的怨念特别大一点。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我走到房间唯一的一扇门前,手握上了门把手。
门没锁,啪嗒一声,我很轻松就打开了门。
但在推开门之前,我却有一丝紧张。
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我到底是什么人?出去后我会遭遇什么呢?
会不会有刀斧手埋伏在两边,只等我出去后,一声令下,就冲过来把我砍倒呢?
事实证明我太多心了,外面只是很普通的一条走廊。
整洁、干净,但也只是一条走廊而已。
阳光从走廊另一边的窗户照进来,因为窗框上蔓延开的花纹形成剪影,投射在我脸上,有股淡淡的暖意。
舒服得让我眯起了眼睛。
意识到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我迅速睁开了眼睛,朝前走了几步,站到走廊的中央。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楼梯,走廊的两边有不少房间,但此时都紧紧关闭着房门,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我注意到,这幢房子内部的装饰其实很精致,我不知道“精致”这个概念是怎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像我不知道之前关于“刀斧手”的想象是怎么突然来的。
房子内部虽然没有太过豪华的装饰,但一些小细节却做得特棒,天花板的浮雕,墙角与地板的颜色,窗框的花纹……让人看得特舒服,整体也就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气质。
顺着走廊,我慢慢地向前走。
“有人吗?”我有些犹豫地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只有走廊墙壁传来的回声证明我刚才确实喊过。
终于到楼梯口了,那短短的一段走廊就好像长跑赛道一样。
楼梯上铺着大红的地毯,那上面同样有精美的花纹,我可以判断出,这幢房子的主人应该极为富有。
咦,富有?这又是一个我新知道的词。
大脑往往比我的意识更快判断。
顺着楼梯往下走,我本来应该就在这房子的二层,所以没多久就到了一层。
一层大厅明显比走廊豪华多了,四周墙壁都挂着精美的画作,还有等人高的半身塑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画作和塑像都显得有些狰狞血腥。
正对我的画作是一个乞丐被几个天使开膛破肚的场景,我旁边的塑像也是一个人正竭尽全力把他的舌头给拉出来,那嘴里好似真的会喷出血来。
不敢多看,注意到旁边的房间有些动静,我便向那边走了过去。
那是在大厅的左边,由一扇精美的大门把大厅和这个房间相连接。
我走到门前,探头向里看去,发现这可能是餐厅,有一张长长的餐桌。
一个人正在餐桌上吃着什么。
人!!?
我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和我一样的人!!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想再观察一番,但身体却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随着走得近了,我也可以看到,在餐桌上吃东西是一个女人,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虽然是在吃东西,但举止却尽显优雅。一边吃东西一边把头发轻轻撩到耳后,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显得极为美丽动人。
她肤色白皙,身上是一袭黑色的连衣裙,更凸显出她皮肤的娇嫩光滑,从外表看不出年龄,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但也像是三十多岁的成熟妇人。
初一看到她,让我都有瞬间的失神。
“你好。”我走上前去,有些尴尬地打招呼。
她看到我,愣了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你醒来啦。”
她认识我!我在心里呼喊道,她认识我,那么她应该和我是什么关系呢。
母亲?不不,做母亲她的年龄有点太小了。
姐姐?嗯,差不多,总不会是妹妹吧。
在我这边开脑洞的时候,她那边也把面前那盘食物推了过来:“刚醒来肚子饿了吧,喏,吃点东西吧。”
我有些犹豫地落座,我不知道现在是该伪装成以前的“我”,还是得把我失忆的事如实告诉她。
看了一眼盘中的食物,我发现是块肉排,可能是牛肉抑或是其他什么肉,烤得鲜嫩酥脆的肉排上淋上厚厚的酱汁,还有翠绿的西兰花点缀,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勾得刚醒来还没吃过东西的我馋虫大动。
当即我就决定,管他什么失忆,先吃饱了再说。
用刀子把肉排切开,再用叉子叉起,送到口中的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就好像有一股憋了很久的腐浊之气从四肢百骸中散出一样,让我吃了还想吃……吃了还想吃……
不知不觉,我手上的动作已经变得飞快,状若疯狂地切割着盘中的肉块,再把它送进口中,眼神就好像嗜血的狼一样凶狠。
“不要着急。”看着我疯狂的样子,女人优雅地用手边的手帕擦了擦嘴唇,“不够我再吩咐人给你做。”
可惜她的话并没有用,直到把盘里的肉排都吃完后,我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虽然还想吃,但有些事还是先搞清的好。
“我失忆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向女人问道。
听到我的话,女人貌似一点也不意外,她偏了偏头,用好看的眼睛看了我半晌,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跟我来吧,我会告诉你一切。”
直到女人站起身后,我才发现,她的双脚竟然是赤裸的,赤足踩在地板上,但却仿似没有沾染到一点污渍,玉足如雪。
行走漫步间,黑色的连衣裙摆翩飞,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足弓轻挪,好似一朵朵白莲花在渐次盛开。
跟在她身后,我才意识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对我失忆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平淡?而且这个房子这么大,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呢?
思及此处,我的脚步不由变慢了点。
“怎么了?”前面的女人回过头来,对我扬起一个好看的笑脸,“马上就到了。”
此时我们已经穿过了餐厅,经过了几个布置精美的房间,几条走廊,在我们正前方的,是一扇黑色的大门。
这扇门和其他任何房间的门都不一样,仿若由黑铜铸成,有一股凝重乃至厚重的气息,上面的浮雕却是几只猛兽正在撕扯一个人的身体,显得狰狞而又血腥。
我突然不想走了。
“怎么了?”女人又重复了一声,走上前来,扶住我的胳膊,“不听话可不是乖孩子哦。”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被女人抓住胳膊,我身上的体力就迅速流失,想挣扎却不能挣扎,就像一个生了几天大病的虚弱病人。
我一个踉跄,连站都快站不住了,却被女人扶住了。
吃力地抬头往一边看去,女人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优雅得体,但在我眼中却多了那么一分说不出的恐怖滋味。
没有太多言语,女人拖曳着我往前走,伸手打开了那扇漆黑的大门。
光线从气窗中照射进来,房间内的摆设让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房间,不大的房间里却密密麻麻摆满了刑具。
是的,刑具,我不知道我脑中怎么会出现这个概念,反正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巨大的像驴一样的木架子,上面却安了一根直直的铁刺,如果让人坐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斜倚在墙角像棺材一样的铁柜子,形状似人,在盖子内壁却丛生着密密麻麻的铁刺,不足一尺,好像刺猬,如果让人躺进去,再把盖子盖上……
还有堆放在角落的巨大电锯,在房间中央的可伸缩活动的床板,在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刀具……形形色色,让我横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惧。
在房间的四面墙壁上,也有如血污一般的污痕,暗红斑驳,与周围白色的墙壁呈现出鲜明的对比,仿似只要一碰,血红色的墙灰就会簌簌落下。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气窗在墙壁上方,更增添了一分阴暗恐怖。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吃力地说着,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我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女人却不回答,她把我拖曳到房间的中央,把我绑到一个类似十字架的木质架子上。
再把十字架向后倾斜45度,我就变成仰面斜向上躺着,双手张开的姿势。
女人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我,就像打量一个她早已看好的猎物。
我心惊肉跳。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一切吗,所以可以开始了吗?”我徒劳地想要转移话题。
女人走到一边的墙壁前,从上面拿下了一柄剔骨刀。
刀长五寸,流线型的刀身反射着凛凛寒光,不足常人一个小臂的大小,却显得极为锋利。
女人一边左右摇晃着手上的刀,一边回到了我的身边。
因为在意她手上的刀,所以我也注意到,她的手,很美。
玉白色的手指如同羊脂白玉,骨节纤细,手掌秀美,指甲也是恰到好处地剪短到不足一寸,透出淡淡的粉色。
只是这样美的一双手,却握着一柄卖相狰狞的剔骨刀,透出一股另类的妖艳血恶,好似一朵黑莲花在对我绽放。
我毛骨悚然。
女人一手握着剔骨刀,一手随意地背在身后,对我偏了偏头,脸上有好似微笑的表情。
“呐,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到底能够被分割到多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刀搭在我的胸前,然后随意地向下划去。
“刷!”我刚刚穿上的白色衬衫被划开,扣子被崩开,衣襟向两边滑落,我整个胸膛都赤裸在了女人的面前。
但这不是让我在意的,让我在意的——是我的胸前出现了一道血线。
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肚脐的血线。
我瞪大了眼睛!
痛楚仿似随着视觉延后一步涌入脑中,剧烈的痛楚让我脑中那根神经一下子崩断,我疯狂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啊!!!!!”
我的腰部一下子挺起来,像是一只脱离水的鱼,但因为手脚都被束缚,又重重撞在底下的十字架上。
连番的剧烈动作却让我腹部的伤口进一步撕裂,大量的鲜血从中涌了出来。
女人刚才那随意的一划已经彻底将我的腹部划开,透过腹部的伤口,我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其中的内脏。
原本温热的身体一凉,女人的另一只手已经如闪电般探入我的腹部,我可以感觉到内脏与女人的手接触的冰凉感觉,好像在体内放了个冰块,胃因为与异物接触的不适感微微蠕动着。
女人的手不仅插入了我的腹部,她还在其中搅拌、摸索,然后抓出一个血淋淋好像肠子一样的东西,扔到我的脸上:“看,这就是你体内肮脏的内在。”
血在我脸上肆意流淌而下,鼻子因为被肠子盖住,我只能张开嘴大口呼吸,然而血污又流进了我的嘴里。
原本腹部剧烈的疼痛因为适应减轻了一些,虽然还是很痛,但至少能让我勉强思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到底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对待啊!!?
女人的手又伸入我的腹部,那股不适感压倒了痛苦,如同反胃一般。
我很强烈地想要呕吐,但又担心会不会连带着内脏一起吐出来。
不会了,女人正在把我的内脏一个个掏出来,随意扔在在地上,到时就算我想吐,估计也没东西可吐。
因为嫌麻烦,女人甚至用剔骨刀环绕一圈,把我的肚皮割下来,挖开一个圆形的孔洞,让我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我看到我的内脏被女人一个个地掏出来,刀尖切断连接的肉膜,原本密集的腹腔逐渐变得空旷,鲜血汇集到我的腹腔底端,像是一汪血泊。
那像小号冬瓜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我的胃,那酷似三角的椭圆,应该是我的肝,那个圆圆的,应该是我的肾……此时它们都被随意扔到地上,好像没人要的弃物。
我的胃甚至还在轻微地蠕动,表面鲜血淋漓。
女人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眼神专注,神情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兴奋。
由于失血过多,我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我看到女人握着刀正向我的下腹部而去,但我却再也看不到接下来的事了。
我头一歪,死了。
在死之前,我好像听到女人在不满地呢喃:
“真没劲,才这么一会功夫就死了……嘛,算了,第一次就先这样吧。”
………………………………………………
被开膛破肚后失血过多而死,这是我第一天的死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