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旧日之书》

当老诺特和埃弗里沉默对峙的时候，诺特庄园地下密室中的阿蒙同样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但让他变成这样的对象却不是什么人，而是一本书——一本外表古旧，封面上写着“旧日之书”的人皮书。

之所以阿蒙明确的知道这本书是用人皮书写，而不是羊皮或其他什么动物的皮，不仅是因为这本书独特的质感，更是因为阿蒙曾读过类似的人皮书——就在诺特庄园的藏书库中。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在过去，有很多邪恶的黑巫师为了研习强大的黑魔法，大量屠杀麻瓜。

就如同麻瓜对猪这种生物的予取予夺一样，那些黑巫师对麻瓜也秉持着这样的理念。

毕竟，不谈许多的黑魔法都需要麻瓜的血肉和灵魂，单论人皮，它就是制作强大黑魔法物品的“万能材料”，例如黑魔法书。

至于为什么明明拥有魔力的神奇动物存在眼前，却偏要对自己广义上的同胞下手，原因则有两个：

一是麻瓜弱小、数量众多，比起捕捉拥有各种各样魔法能力、珍稀的神奇动物，要容易的多，沉没成本微乎其微。

二是实际上，即便单纯讨论两者应用于黑魔法的效果，那也是没有魔力的麻瓜强于神奇动物，因为“情绪”这一因素在魔法中是起关键作用的，魔法材料只是起辅助作用。

当然，随着巫师社会主流思想的产生以及整个巫师群体的没落，黑巫师的生存空间越发狭小。

渐渐的，就连生存都成为了问题，更别提研习高深的黑魔法了。

而在“新时代”跻身上层阶级的纯血家族，即使仍然坚持使用黑魔法，却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违背魔法界主流意识，因为他们的拳头不是最大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种野蛮罪恶的黑魔法就完全绝迹了。

恰恰相反，虽然规模确实不比以前，但残忍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当生存成为一个问题时，隐藏在所谓诗意外表下的人类可怕而顽固的动物本性将彻底打破牢笼，像残暴的野兽一样将人性撕成碎片。

在这个时候，基于人性的人道主义将变得更加毫无意义。

只是，当这种邪恶行为的目的改变时，为其服务的造物自然也会改变。

如果在过去，这种黑暗魔法物品有多种功能，包括继承，那么现在只有一种功能，那就是作为武器。

所以，像人皮书这样的制物已经几乎消失了。

现在摆放在阿蒙面前的也不是近现代的魔法书。

当然，此时对于阿蒙来说，《旧日之书》的历史如何他并不关心，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本书的内容。

“祂既是起源也是终结。当旧日尚未从群星之间来到时，祂就已经栖息在初生地球那满是蒸汽的沼泽中了……”

——这是《旧日之书》开篇的第一句话。

阿蒙对这句话并不陌生，或者说，他对这句话所描述的那个阴晦悚然的神话不陌生。

但正是这种熟悉感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起初，阿蒙只以为这是某个读过《死灵之书》和《伊波恩之书》的巫师整理出来的书。

因为魔法界一直都有那么一群巫师热衷于解读神话，他们相信那些神话中的神灵或者英雄是某个伟大的巫师。

并且，他们不是捕风捉影，而是有切实的依据，例如梅芙女王和梅林等等。

不过，当阿蒙通读完《旧日之书》后，这种猜测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用一句话总结这本书的主旨就是：有一位伟大的存在，祂在创造完宇宙之后，沉睡在了地球的地心之中，当到达某一特定的时刻，祂将会苏醒，带给这个世界毁灭。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本书，大概只会有两种情形：要么化身疯狂的邪教徒，要么一笑置之。

可阿蒙不属于这两者任何一种，他只感到心绪混乱，难以平静。

因为太巧了。

碰巧到这个神话是否是他前世未曾了解到的小众神话，或者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独特神话，这些合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都一闪而过，不假思索。

毕竟，《旧日之书》中描述了历史上的每个重大事件，而这里面的某些事件同样也和“诡秘之主”的内容大致对应上了。

阿蒙下意识抚了抚水晶雕成的单片眼镜，单片眼镜后的眼神有些莫名。

他感觉此时自己就仿佛置身于一团迷雾中，脑海中的记忆如同幻灯片一样，从四面八方出现，在眼前接连闪过。

其实，当初在布莱克宅，看到“逆生树”的时候，阿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穿越重生并不简单，对于自己未来将会面对的事情也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

可现在他却猛然发现，或许不只是他身上存在一些问题，就连这个世界都不正常。

好像身边的迷雾逐渐弥漫，笼罩了整个世界。

或者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于一团迷雾之中······

时间在书桌上煤油灯的燃烧中悄然消逝。

这期间，整座密室愈发的安静，安静的可怕。

四周的黑暗里仿佛藏着一个极端恐怖的怪物，正静静地注视着阿蒙。

而阿蒙也如同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低头沉默。

这就像两只野兽的无声对峙，要么双方不动如山，最后默契的各自安然退去，要么一方发现破绽，雷霆一击，结果犹未可知。

又像一场完全静止，如同黑白照片的默剧。

只是，没有人为这场默剧拉幕，也没有人为其落幕。

直到某一刻，阿蒙突然抬起了头，顺势抬手正了正右眼的单片眼镜，嘴角重新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隐约间，煤油灯的火光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

被它播撒的光包裹的书桌区域似乎变得温暖了一些。

与此同时，这片区域以外的那片深沉黑暗似乎变得淡了一些。

对于这种变化，阿蒙无声的笑了笑。

下一秒，他的身影蓦然消失。

煤油灯的火光依旧，映照着空荡荡的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