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徘徊在一个人的黑暗中,前进或后退.
可是我不知道,前进带来的是什么.
后退能带给我的,又是什么.
每当午夜梦回,听到身边轻柔或响亮的呼吸.
每当训练受伤,他们给我擦药,帮我看伤的时候.
每当每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内疚,会害怕.
因为我就是在内疚,在害怕.
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把自己的这双手砍下来.
是的,亲手砍下来!
请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还要挖出我的眼睛,割掉舌头......
因为我的手让他们选择了我,因为我的眼睛看到了很多,又因为我的舌头彻底出卖了他们.
医生,隼,山熊,还有照顾我的兄弟们,对不起
请原谅我这个无奈的可怜人,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我想,如果是隼你来选择的话,你会离开.
如果是医生选择的话,你会假意敷衍.
如果是山熊你的话恐怕会一拳打出去吧.
可是我不是你们,我只是我,一个卑微的可怜人.
我屈从了命运,屈从了安排,出卖了你们,背弃了信任.
如果有可能,我会亲手结束这一切,请给我时间.
谢谢)
这里是哪里?没有人可以回答.因为无处不在的浓雾掩盖了一切,只有翻滚的白色雾气,还有不断在雾中响起的枪声,爆炸声,呐喊声。
一小队人破开了迷雾,走在最前面的人浑身浴血,可是他依旧把手里冒着烟的步枪抓地死紧。坚毅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是怒火,是杀气。
跟在他后面的人身上背着一个纤弱的身体,从肩膀上垂下来的手上依旧还往下滴着红色的血液。
一行5人在雾中跑的很快,还不断朝后面开着枪。可是子弹却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从耳边擦过削掉头发,或者温柔地带走身上一块皮肉。
“你们带着他走!我挡着!!”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山熊实在无法忍受这种逃避方式,干脆一把掀掉钢盔,转身端起自己的机枪,挂上最后一条弹链。
他就这么不闪不避地站在路中央,端起自己的重机枪,随手把弹链缠绕在手臂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用复杂眼神看着他的兄弟们,他洒脱地笑了笑,“快***走啊!呵呵,老子这里可不管饭!”
“你***想做英雄吗??快给我回来!!”隼拽着山熊的背包,想把他拉回队伍里,却被山熊一下甩开。
“快走!要不一个都走不了!!!”山熊已经看到对面浓雾里影影幢幢出现的追兵,扣动扳机一个长点射让那些人趴在地上。随即回头对其他人大喊道。
隼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狐狸背着的重伤的风,很干脆得点点头,回身跟上队伍。
确认他们已经走了以后,山熊对着通讯器喊了一句,“兄弟们!来年记得给我带点好酒!”
一行人又走进了浓雾里,他们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泪水,没有人去阻止山熊这样做,因为他们都知道,山熊一个人是无法阻挡多长时间的。
耳机里传来山熊巨大的怒吼声,还有重机枪开火的独特声音。
“妈的!!!”耳机里的枪声突然终止,山熊的怒骂声也传了过来。
山熊低头看了眼已经打空子弹的机枪,很干脆的把自己的宝贝丢在地上,抽出手枪打空了所有的弹夹。“来吧来吧!!!老子20年后又是条好汉!!!”
一行人身后响起巨大的爆炸声,耳机里的怒吼也已经消失,代之的是持续不断的静电干扰声。
这些人只能强忍眼中的泪水,使劲地朝前跑,因为撤离的地方马上就要到了,不能让山熊白白地走。
可是,风眼里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他哭着喊道,“放我下来!你们放我下来!!”他的伤实在太重了,用尽全身力气的喊叫,却只能让背着他的狐狸依稀听到。
狐狸使劲把在背上挣扎不休的风朝身上顶了顶,也让他痛地说不出话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必须回去!风你要知道,火山和山熊不是为了让我们都死在这里才留下的!或许一会我也会死,可是我要你给我知道!无论我们谁活着回去,都要仔细调查清楚,到底是哪个混蛋把我们卖了!”
狐狸跑动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冰冷声音,让风停止了挣扎,安静地趴在他背上,一句话都不说,无论颠簸地有多痛,也不再发声。
上天并没有怜悯这些为国献身的战士们,身后的追兵又追了过来,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着擦过。
“你们走吧,这次轮到我了。”他们耳机里传来一个冷冰冷的声音,这时候风才回头看,发现本应在队伍末尾的隼已经不见了踪影。
身后不远传来沉闷的枪声,狐狸低头加快脚步。
“你们跑快点,我能挡他们10分钟就已经是极限了,不要让我们白走,明白吗?”隼冷冷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温暖,却是最后的诀别。
“明白!”狐狸大声答应着,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框而出!
风早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哭着回答隼的话。
隼半蹲在雾中,留恋地看了一眼队伍离去的方向。然后才把头转过来微笑地看着步步逼近的追兵。
丢下打空子弹的狙击枪,抽出两腿手枪,站直了身体双手平举对准100多米外的人。
砰砰砰砰砰砰
他冷笑着迈步向那些人走去,手枪也在同时倾泻着金属弹丸。渐渐走变成了跑,他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向那些人,手里的枪早已经打空了子弹,他却依旧不断扣动着扳机。
卡拉,卡拉,卡拉,卡拉
“不!!!”风在狐狸的肩膀上大喊出声。
“永别了,兄弟们”隼对通讯器喃喃说着话。
一颗子弹穿过隼的肩膀,他踉跄了下站稳了身体。
又一颗子弹把迈步要跑的人打得横飞了出去。
隼用染血的手颤抖着拉开腰带上手雷的保险,微笑着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敌人。
“不要让我们白走。”一阵风吹过,把隼最后的话带到了逃亡人的耳边。
“不要!!不要啊这都是为什么!!不要这样真的不要!”风的眼泪早已经浸透了狐狸的肩膀,他却还是在喃喃说着哭着
远远的,他们已经看到浓雾里若隐若现的飞机了,可是身后追来的人,却阴魂不散地又追了过来。
走在前面开道的沉默站住了脚步,难得在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对狐狸和风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狐狸点点头,背着风继续朝飞机那里跑去。
风已经麻木了,他呢喃着,重复着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眼睛里的泪水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们会查清楚,是不是?回答我!!”狐狸的神经被不断离去的兄弟们搞的快要断掉,他只剩下这唯一的愿望支撑着他跑下去,跑向飞机,跑离战士们的遗体,跑离向他挥手的沉默。
狐狸的声音并没有唤回风的神志,他木然回答着狐狸的问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走的很安静,没有爆炸声,也没有枪声。
他静静得躺在地面上,胸口插着的匕首还不断得把他的血液从血槽里引出来。红色的血液带着温暖的气息,生命在渐渐离他而去。
努力歪头看了眼远处飞机的影子,他笑了,这次笑的很开心。
他的身边躺着4具穿着黄色军服的尸体,全部都是脖子上的一道伤口。
沉默看着天空,可是白色的浓雾却翻滚着挡住了他的视线。
‘真想看看晴天’心底掠过最后一个愿望,战士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灵魂之火熄灭了,带走了一个名为,沉默,的生命
狐狸使劲跑到直升飞机旁,先把自己背着的风轻轻放进机舱。可是在他正要爬上飞机的时候
砰!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狐狸难以置信得低头看了眼胸前喷着血的伤口,再抬头看着趴在机舱口对他伸出手的风。他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已经到飞机边了,为什么却要留下我!!
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有一丝庆幸,毕竟已经把风送上飞机了,有一个人回去足够了。
“狐狸!!把手给我!!快给我!!!”风的声音把他唤了回来,飞机已经起飞了,可是风染血的手却挣扎着深出机舱,就在他眼前晃动着。
狐狸愣愣伸出自己的手,渐渐两只手的手指已经碰到一起,风把胳膊再向前探了探抓住了狐狸的手。
“不要放手!!不要放手!马上就可以了!坚持下!!!”风对狐狸大喊着,胳膊上加劲就要把狐狸拉上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狐狸也在使劲抓着他的手。
又一颗子弹在狐狸胸口开了一个洞,可是他没放手。飞机在慢慢上升,他的身体也在慢慢上升。
“求求你!不要放手!!我马上就拉你上来!!!”风对狐狸大喊着,因为他发现狐狸正在放开自己的手。
狐狸对风笑了笑,慢慢放开了手。
“不!!!!”风徒劳的想抓住在半空中飞舞的狐狸,却捞了个空。
飞机拔高,留下地上一个孤单的影子。
“该死的狙击手!该死的!!为什么!!!!”风趴在机舱里,大声哭喊着,诅咒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要问你自己!”虚空中,突然传来隼冷漠的声音。
“隼??”风惊喜得回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房子里,身上穿着干净的军服,刚才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可是在他面前,却有7张床,只有一张是空的。其他几张都躺着什么人,上面覆盖着渗透了血液的白布。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这要问你,拍拍你的胸口,问问你自己的心,这是为什么?”隼的声音又在虚空中传来,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问我?为什么问我?”风疑惑得问到,脚上却没有停,慢慢走到那几张床前。
白布上的痕迹很明白的告诉他,下面覆盖着的是一具满是伤口的尸体。
颤抖的手揭开白布,却发现隼烧去半边脸的尸体。
“啊!!”风手一颤,白布又盖了上去。
可是还没有等他醒来,那块覆盖在隼身上的白布却自己揭开,隼剩下的一只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如果不是你做了内鬼!如果不是你把我们卖了!我们为什么会死?回答我们!回答!!”六个人的声音,同时重复着一句话,所有的白布都自己揭开,露出一具具残破的尸体。无一例外的是,尸体的眼睛都死死看着风。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风抱着头退到墙角,对那几具尸体大喊着。
“不是你!又是谁?是你!是你!就是你!”六个人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荡,那张空着的床也平白消失。
“我们都是兄弟,我们没有出卖对方,所以我们要躺在一起,埋在一起!”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场景又变成了烈士陵园,六个墓碑并列在一起,上面刻着一个个风熟悉无比的名字。
“不!我不想这样!求你们!我真的不想这样!是他们逼我的!我有弟弟,我唯一的弟弟在他们手里!不要!!!”风跪在墓碑前,哭喊着哀求着。
“这不是理由,你害死了我们,是你害死了我们!你不配站在这里,快滚!快离开这里!!!”奇怪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荡,而他的身体也被什么顶着,不断朝后退,离那些墓碑越来越远。
“不!!!”风大喊着,想跑过去,却不断得被推的越来越远。
嘣嘣嘣嘣
他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重很重。
风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跳了出来,就在他的手心里颤动着。可是被他捧着的一颗本来应该是红色的心,现在却变成了黑色,还在腐烂发臭,随着颤动不断从血管里泵出黄色的脓液。
“不!!!!!!!!”
风大喊着从床上坐起来,急促呼吸着。
嘣嘣嘣嘣
他身边突然又响起了这种声音,下意识的低头检查自己的胸口,却发现心脏依旧在里面跳动。
“风你怎么了!快回答!再不说话我们撞门了!!!”山熊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风深呼吸了几下,“没事了!我做了个噩梦!让兄弟们担心了!”他坐在床上,对门外大喊道。
“真的没事?”山熊不相信得问了一句。
“恩!”风大声答应。
“好,我们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喊!”
随着山熊的声音消失,一串脚步声也离开他的门口,还夹杂着一些小声的议论。
“风这是怎么了?”
“压力!”
“啥?”
“风他只是一个被强拉来的普通人,和你我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不一样。他做噩梦是正常的事情,明天我们和他好好谈谈吧,我可不想他变成医生那样。”火山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屋里一个流着冷汗的人。
风低头仔细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
“哎”
黑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