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二抬手将女婿扶起,说道:“欸——你此言差矣,我伍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会想要你们什么回报。况且这桌子酒菜着实不错,有肉有蛋,像这些东西,过年时也未必吃得到呢。”
“看得出,大侠您也是个贫苦之人,最能理解咱们这些小民的不易。”女婿接道。
“那当然,这天下还是咱穷人多嘛!哈哈哈!”伍二大笑,顺势又把碗中之酒干掉。
女婿见状,忙也举碗就喝,只是他没有伍二的海量,被噎得嗝喘连连。平复后,女婿把碗往桌上一墩,恨恨地说:“全赖朝廷昏聩、贪官墨吏横行,这才逼得我们这些善良百姓走投无路,不得不与他们抗争。要不然,谁愿意放着好好的地不耕,跑去和有刀有枪的官兵比划。这群官兵也真是黑心烂肠,对着我们下死手,好些个伤得重的乡亲,一直躺着下不了床呢。对了,英雄您今天得罪了官府,日后可要多加小心,这群歹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您为了我们村子的事惹上是非,在下和所有村民都是愧疚不已。您放心,日后无论官府如何逼迫,我们所有人对您的去向身份都不会吐露半字。大家说,是不是?”女婿转头问向屋里屋外围观的村民,众人皆连连称是。
伍二不以为意,撕了块鸡肉塞到嘴中,连着骨头一并嚼碎咽下。“这帮鸟官差,就算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儿也不会放过我,怕他个球。”
女婿闻听,眼珠一转,对伍二再拜道:“对了,还未请教英雄今日到此所为何事,欲去向何方?”
“路过而已,游历四方,没个特定去处。”
“既然如此,英雄可否在村上多住些时日,也好让大家略尽地主之谊。”
“哈哈。”伍二一听乐了,“你是想要我帮你们对付官兵吧,明说就好,何必绕来绕去。一开始我就瞧你有七转八绕的花花肠子,还真没看错。”
“嘿嘿,英雄您莫要取笑在下,当高人面耍心眼真是不自量力,在下自罚一杯。”女婿讪讪笑着,又往自己肚子里灌了一大碗酒。
“帮你们收拾几个官兵倒不打紧,可我总不会一直留在村上。况且官府派来的兵会越来越多,凭我一人之力又能挡几时,你们还是要给自己想条后路才好。”
女婿听伍二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英雄所言即是,这么与官府对抗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在下想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只是这条计策要是没有英雄相助便万难施行。”
“哦?你来说说,怎么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伍二好奇起来。
“英雄且听我慢慢道来。这葬春山上的金矿可不一般,与其说是金矿,倒不如说它就是一座金山。金矿要开采提炼才能变成金子,可金山直接就是金子。正是因为这样,朝廷才不遗余力地要占住这座山。现在,来驱赶我们的兵不过是县里和府里的,等到朝廷的大队人马开来,就算两人架一个,也足够把我们所有人撵走了。
与官府正面对抗绝无法长久,所以我就想出一计。明面上,我们几个村子照旧与官府相抗,讨要更多的迁家银。实际上,到了晚上,我们派村里的青壮偷偷摸上葬春山挖金,趁着现在官军尚未聚齐,能挖多少挖多少,等山被彻底封掉后,我们就带上金子走个球的。”
伍二沉吟一下,说:“此计甚好,可你们不怕官府追究吗?”
“怕个球,俗话说法不责众,我就不信官府能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起来。况且山上金子那么多,官府也不知道我们挖了多少,更不知道我们把金子藏在哪里。要是官家逼得太紧,我们就投亲访友躲上一年半载,等风声过了,再取出金子过几年舒服日子。”
“如此说也好,那你们想要我如何帮忙?”
“英雄有所不知,此计虽妙,却有个天大的阻碍。想官府那些奸人早就料到我们会去挖金,老早便在上山的要路上设了兵营关卡。”
“你是想叫我拔掉那个兵营?你来说说,那守山的官兵有多少?”
“据在下所知,应有百人以上。”
“哈哈哈!”伍二被气乐了,“你还真当我是三头六臂神仙下凡啊,上百名官兵,我伍二一个人怎能敌过?”
“非也,非也,在下当然不会让英雄恩公去以一敌百。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牵牛牵鼻子。再壮的大汉,被人拧住小手指也会动弹不得,这正是拨千斤只需四两,关键要戳中要害……”
“你有话直说,莫要啰嗦。”伍二不耐烦道,和这人说话,真是费劲。
“在下的意思是,只要您出其不意突入兵营,擒住他们的长官并挟持一夜,我们的人便能趁此机会上山挖金。”
“如此一来,第二晚他们必定有所防备,又当如何?”
“嘿嘿。”女婿又笑了,“我的英雄恩公啊,能有一夜挖金足矣。这葬春山上的金子又多又浅,随便刨个坑就是一大堆。我们忙活一夜,足够吃一辈子了。”
“嗯——原来如此。”伍二点点头,端起酒碗放在嘴边慢慢饮下。
这碗酒,伍二喝了好长时间。等碗见了底,伍二才发现席上席下、屋里屋外一片肃静,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瞅着自己。
伍二环视四周,与村民们对视,双方都是默默无言,说不出的尴尬。
突然,一直在屋外扒着窗户观席的村民王二麻子开了腔,他对女婿喊道:“我说小先生,你也忒不地道,难道是想让我们的英雄恩公白白帮忙?”
“是啊是啊,你这么一来显得我们多小气贪财,还不叫英雄恩公看扁了我们!”王二麻子的损友李大扁担帮腔道。
这两人一搅和,屋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女婿就坡下驴,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啊罪过罪过,是在下一时兴起疏忽了,自古就没有只干活不拿钱的道理。在下先自罚一碗。”女婿举碗饮酒,他喝得很慢,一来是他本就没量,二来是他要借着这个时间好好算计下给伍二分多少才合适。给少了,伍二未必答应,要是他负气离开就更糟糕了;给少了,乡里乡亲未必答应,大家可都指着这些金子买地盖房娶媳妇呢。
这可能是女婿一辈子喝得最漫长的一碗酒,等把酒碗撂下,露出脸来时,他心里已有了主意。“英雄恩公,等事情办妥后,我们把全部的金子摆在地中,您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剩下的再归我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