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女婿真诚地盯住伍二,等他答话。女婿一脸坦然,心中却对自己刚刚的提议赞叹不已。真是太妙了,我真是太聪明了,这种报价方法,既没把话说死,又留给伍二足够大的面子。到时候,挖金子运金子都是我们村里人,拿出多少让伍二分还不是我们自己说得算。
女婿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了瞟自己的岳丈,也就是五村联盟大村长,见他也是一脸期待地注视着伍二,便知自己的提议已然得到了岳丈的支持。这下,女婿心里更美了。
伍二依旧沉默不语,他倒不惦记能分多少金银,也打心里也想帮一帮这些穷苦百姓,只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
伍二假意伸个懒腰,而后偷偷把手放在自己的钢刀之上。伍二现在养成个习惯,每当有大事决策时都要先问问他那位附在钢刀上的大哥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在谈价格这个敏感时候摸刀容易被人误解,因此伍二才刻意伪装自己的动作,显得犹豫不决。
感受着钢刀的振动频率,伍二明白这件事大哥答应了。于是他抬起头,对同桌和屋里的村民说:“你们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应了便是。”
众人闻言,纷纷对伍二道谢、称赞,屋子里再次充满了欢愉的气氛。
伍二答应给村民帮忙不是觊觎山上的金子,而是出于怜悯众生的侠义之心。死神山同意伍二去帮忙不是可怜穷苦的村民,而是因为那葬春山根本就不是金山。
此时的葬春山是座鬼山,而把它化为鬼山的,正是伍二一直在追杀的灰鬼。
之前提过,灰鬼在摆脱伍二追击后不断害人,从四阶升到了五阶。五阶的灰鬼,具有了更高的智慧和更大的野心。它发现,从五阶升到六阶的难度比四阶升五阶高得多,靠之前那样四处害人吸魂不但效率底下,还容易引起入世得道高人的警惕,搞不好还没升阶就被除掉。
于是,灰鬼想出一条毒计:找座山,凭借自己为土的属性与大山融为一体,然后变出许多金矿吸引人们前来采挖。
土能生金,凭空变出金矿对灰鬼来说不算难事。关键是如何吸引人们来挖矿,在这个问题上,灰鬼倒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当初在伍大坟前,灰鬼吞了附有伥鬼的银莲、东门庆、王婆三颗人头。在同化伥鬼的过程中,灰鬼也具有了蛊惑人心的能力,靠着这个能力,它就能够将山上有金矿的消息散布出去,引诱人自投罗网,前来送死。
灰鬼算计着,引诱个村长,至多能引来一村人;引诱县令,就算他不隐瞒实情将消息上报,能招来的人也非常有限。所以,这个消息必须通天。于是,灰鬼把山有金矿的消息直接捅到朝廷,惊动了当今皇上。
如今国库空虚,境内突现金矿真好比雪中送炭。皇上龙心大悦,立即责成蔡太师、高太尉等人共同处理此事,务要将整座金山尽数收入囊中。于是,全国的人力被动员起来,士兵和矿工将被源源不断派到山里来。
灰鬼琢磨着,以当今朝廷的实力和自己所造金矿的规模,引来十万劳工不成问题。然后,它便可以借着矿难的幌子,一口一口把这些劳工的灵魂尽数吞下。更美的是,只要金矿不干,朝廷就会一直派人过来。又因为塌个矿死些人再正常不过,世上那些修真除魔之人也不会怀疑到这里来。
这个计划,简直完美。至少到目前,一切都在按着灰鬼的剧本走。它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跑了这么远,还是没有躲过死神山的眼睛。那个追他不舍的伍二,马上就要提着刀上山了。
暂不提灰鬼做着守株待兔食人升阶的美梦,村子里,答应众人请求的伍二又被灌了几大碗酒。他与村民约好,第二天晚上一同上山,挟制官兵抢挖金矿。那女婿借着酒兴,还赋诗一首,给这次行动留念壮威。诗名曰《虎口拔牙》:
圣贤说人是刍狗,我曰天怜百姓苦。昔日不毛荒山岭,如今生金引官府。官府不知百姓苦,只欲自家腰包鼓。幸有奇侠从天降,打得贪官哭老母。英雄见我村民苦,答应助我把兵堵。取金换得蛋与肉,吃不下的用盐卤!
好!众人纷纷拍掌称是,也不管这诗是否文题相对、合辙押韵。
到了第二天晚,伍二会同葬春山五村上百名青壮在村口集合,众人皆以黑布蒙面,伍二提着刀,其他人负着背篓、手持掘土工具。一行人相视无话,趁着夜色,向葬春山急急走去。
到了山脚,但见上山必经之路上不说亮如白昼,也算灯火通明。举着刀枪火把的官兵来来回回,一只苍蝇也休想从他们中间溜过。
伍二让众村民藏在暗处,独自一人潜至守兵近前,观察过岗哨布置后,纵身跃上断崖,从寻常人无法攀爬的峭壁上摸入兵营中,一把将守兵头子薅了出来。伍二借着营里的火光观瞧,守夜的最高长官正是昨日在村口谆谆劝诱村民的县老爷。
县老爷正躺在榻上半睡半醒,不想被一只铁钳拎小鸡一般拎出营帐,暴于冰冷的山间夜风之下,又惊又吓,瑟瑟发抖。
“你,你是什么人?胆敢……”县老爷哆哆嗦嗦地质问伍二,一张嘴,露出两颗大豁牙,正是昨日在村口摔断的。
伍二不给县老爷说话的机会,一掐他脖子,把他后半句话噎在嘴中。伍二提着县老爷,大摇大摆来到处最亮的空地上,扯开嗓子,对全体守兵吼道:“尔等听真!你们的老爷在我手上,是孝子贤孙的,通通随我来,哪个想让你们老爷死得早,就尽管用刀枪弓箭招呼!”
众守兵见竟有人劫营,纷纷刀枪出鞘,将伍二团团围住。但他们忌惮伍二手中的人质,只围不攻,双方对峙起来。
伍二见状,送了掐县老爷脖子的手,对他厉声命道:“叫你的兵下山,不然掐死你!”
县老爷嗝喽一声,总算喘上口气,他强撑官威,对着兵丁们喊道:“汝等皆是朝廷忠勇之士,今不必顾及本官,上前剿贼……”
伍二看县老爷不老实,再度勒紧他的脖子,而后把钢刀往他胯下一递。
县老爷只觉传宗接代之物一凉,全部的气节顿时烟消云散。当伍二又把他脖子松开让他说话时,他已经挤不出半句狠言。县老爷耷拉着眼皮,对官兵喃喃令道:“都、都听他的,下、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