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亡与混沌之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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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雾了，不知什么时候车窗外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和白色的雾气浓稠的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父子俩互相对视了一眼，父亲对张楚衫微微笑了笑，嘱咐让他乖乖呆在车里后，便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下车。尽管父亲说自己马上就会回来，但张楚衫不傻，即便身为少年他也能看出父亲眼中那抹浓浓的情感，说不出是什么，思念?还是不舍?尽管两者都有，父亲还是没有留下，正如张楚衫所想，他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张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浓稠的白色雾气中，仿佛这雾有生命一般，不断的吞噬着雾中人的影子，将他送入生命尽头的宅邸。

面前，这栋古旧的烂尾楼傲然屹立在张飏的眼前，尽管雾气已经残食了古楼的大半，但楼最丑陋的外表在雾中依然遥遥可见。

他深呼吸，慢慢舒展双肩，缓缓抬起头望向烂尾楼中的某一层。目光随即之处还没有完全被雾气吞没，隐约还能看清楼台的石柱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张飏叹了口气，双眼又重归平静。

终于，他迈出了第一步……

地狱的第九层。

“嗒嗒”的脚步声在这座郊外的古楼中显得异常沉重，似乎每踏足一步都要经历无尽的痛苦般艰难。渐渐的，张飏的身影从浓郁黑暗中缓缓显出，宛如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来到刚才的楼台前，那犹如丧钟一般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顿住。张飏开始抬头望着包裹在他身周的白色雾气，但又好像不是单纯的看，仿佛他的目光可以瞬间穿透这浓稠雾气，直射向天空尽头的那轮明月。

可在那一瞬间，张飏愣住了，并不是因为眼前雾气的缘故，而是那轮圆月有了变化……张飏的双眼死死地瞪视着天空，尽管雾很浓，可他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到那轮月亮正在快速变化。

张飏瞳孔骤然收缩，然后又慢慢放大，可当他发现的瞬间，已经太晚了……

车内，张楚衫正趴在窗户上，呆呆地望着父亲离去的地方，尽管那里已经全部被白色包裹，但少年依然紧紧的盯着，傻傻的等待着谎言实现的那一刻。其实张楚衫知道父亲多半是不会再回来，可他依然要等，不管多久，因为这事一对父亲间最后的承诺。

“咦?爸爸?是……爸爸回来了?”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窗外雾气中隐隐透出的几缕光亮，自言自语道。

此时他的眼中满是对父亲回归的期待和执着，因为孩子潜意识里还是相信父亲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可渐渐的他就发现车窗外的情况有些出乎常理，但张楚衫慢慢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窗外的白色雾气正在快速的消散，就好像有人用吹风机不断的吹散这些浓雾一样。

张楚衫不禁有些欣喜，想都没来得及想就打开车门跑了下去，只是刚一下车，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惊骇的合不拢嘴，就那样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甚至不是任何一种生物，从现在张楚衫眼前的是一轮斜挂在空中的圆月，而那些血色的光正是从月亮上照射而下。

一轮血红的圆月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

在另一边的烂尾楼中，张飏见到了这壮观的一幕后脸上并没有一丝的惊异之色，反而盯着那轮血月自言自语：“七月十五，血月现世?”

随着雾气散尽，天上血月发出的红光再次变的诡异无比，可张飏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话音刚落，在他身后的黑暗中慢慢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洞。好像是在呼应天空之上的血色圆月一样，那灰色的洞口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扩张着。宛如有生命一般，灰洞的深处慢慢翻涌出无数的黑色像细胞一样的东西，悄无声息的向张飏接近。

张飏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还来不及回头，就朝着一旁的空地滚了出去，但还是慢了一步，无数的黑色将张飏慢慢吞没向灰洞的深处退去。张飏还想着反抗，双手死命的抓住高大的墙柱，将自己拼命往回拉，无奈灰洞的引力实在太强悍，张飏连一秒都没坚持住，就被那恐怖的吸力连墙带人全部扯如其中。

灰洞还在不断翻涌，并没有因为吞噬了一个活人后随之收起，反而越聚越大，似乎是在贪婪的吸收着血月发出的光亮一样，没过多久就将整座楼全部吸入其中。

灰色中张飏最后看了一眼楼外的那辆小车，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喊道：“楚衫——快跑啊！”随后便彻底消失在了灰色的最深处……

或许在张飏的意识里，他始终痛恨自己，恨自己不该带儿子出来，恨自己将儿子扯入这场突然的变故，恨自己始终没有达成自己对儿子的承诺。

如果我没有带他出来，那他现在会不会还在床上安稳的睡觉?直到醒来后依然会吃着我给他做的早饭?他也会不断叮嘱我下班后早点回家?呵……我，后悔了吗?不，楚衫一定会逃出来，绝对不会变成我这样……

想到这，张飏的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现在的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后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和清晨刺眼的曙光。但他错了，大错特错，因为这些灰色是那个虚无空间的门，门一旦被开启，就永远无法关闭！

与此同时，刚钻出车外的张楚衫也见到了“门”，虚无的灰色能量带着无尽的引力向这个可怜的孩子翻涌而来……

但他没有害怕，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声音，父亲的声音，带着他那独有的爱，虽然张楚衫并没有听清父亲说的话，但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只有一种意思——父亲的承诺实现了。

一道晶莹的圣痕划过孩子稚嫩的脸庞，也就在这瞬间，灰色吞没了他……

风暴好似永无止尽的掠过武汉城区，每扫过一处，似乎连空气都在振动。隐约间可以看出风暴中透着一种淡淡的灰色，午夜空中的那一轮血色圆月，还不断放射这鲜红的月光。

这晚，时间在虚空中禁止，唯有那一尘不变的诡异红光，肆意的照射着城市的每个角落，只是无人知晓这一切的变故。

这是一片荒原，孤寂的笼罩在这虚无的世界中，这里没有时间，也不再是刚才的午夜，有的只是无边苍茫的灰色，四周看不见一个活人。

不，或许有一个人。

无边的原野中正躺着一个矮瘦的小孩。此时他的双手正紧紧的绞在一起，可爱的小眉毛一挑一挑的，很显然，他在做梦……

当张楚衫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到了灰。灰色的天空，灰色大地，周围的一切，甚至连空气都是灰色的。

他开始本能的寻找自己唯一的依靠，父亲。可当他坐起身，放眼四周的时候，他又一次被周围的景象给惊呆了。

无尽的世界。这是在张楚衫脑海中唯一的一个能够准确形容这个地方的词。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的泪水又一次狂涌而出，他想起了父亲的喊声和那个恐怖的灰洞。

一个人走在无边的荒原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弱小的蝼蚁在地面上爬行一样，而张楚衫现在就是这只蝼蚁。远处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真实，就好像他的下一步就会跌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样，这不由得让他放慢了脚步。

前方的情景开始变的更加混沌不堪，仿佛空间在扭曲，一不留神就会走错方向。但或许在这片荒原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方向，这是张楚衫凭意识认定一直往前走就能够走出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如果按照这个方法前行，就算在走上十年也走不出这个循环的空间，因为这更本就是死亡与混沌的间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