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满带来的府卫和家人被带到军营安置。赵满等管事家臣则陪赵政来到了悬阳洞厅。赵政一去邯郸,已有月余没有回到谷中了。所以,今天谷中的管事和家臣齐聚一堂,设宴为赵政接风洗尘。
众人相见,一阵寒暄,悬阳洞厅内热闹非凡。白豹、田虎与赵政同坐一案。趁着众人相互敬酒谈笑的间隙,白豹悄悄将一个月来谷中发生的事情和少年军的情况都逐一告知了赵政。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赵夕私会孟卓。
房萱走后,赤里海负责少年军中枢秘卫,探知了这一情况。赤里海将这一情况告诉了田骑,田骑派人暗中盯住赵夕。不久,赵夕派信使随采买船只出谷,暗中去了邯郸。那信使一进邯郸,就被跟随而去的府卫暗中擒拿,带回了谷中。经过烤问,那信使和赵夕都说,是想联系赵高,告知平安谷中的消息。但田骑却认为,赵夕很可能是平原君派入府中的密探,他要联系的是平原君而非赵高。
赵政含笑点头,悄悄询问白豹:“采买船队中的人务必要盯紧。船队中可有少年军密卫暗线?”白豹点了点头。
夜色已深,众人散了酒席,纷纷告辞而去。赵政留下田骑、乌蒙、赵满和白豹、田虎等人,回到自己的石屋中密谈。
田骑轻叹一声,与赵政说道:“豹仔已将谷中情况告知公子了吧。”
赵政点头说道:“没有想到,夕叔竟然是一名暗间。”
田骑微笑说道:“其实,夫人早就对他有所怀疑,所以一直将他留在封庄之中。这次用他负责谷中建设,也有试探之意。”
乌蒙也点头说道:“夫人也曾交待我说,要注意赵夕的举动,看他都与什么人接触。目前已经确定与赵夕有所关联的人,一共有7个,都已被暗中关押起来。有嫌疑的有4个人,已调离重要职位,安排到牧场去了。”
赵满取出一封信函递与赵政说道:“夫人在我们离开邯郸的时候,安排赵彪代替公子,就是要用他来做一场苦肉计。这是夫人留给您的信函,让我在回山谷后交与公子。”
赵政接过信函,略略看了看。信中所说,果然如自己预料一样,这次刺杀是赵玉安排好的。
赵政收起信函,对田骑说道:“田叔。知道平安谷,却不在谷中的人,一定要确保可靠。另外,进出山谷的人员一定要盯紧。”
田骑点头说道:“夫人对此已有安排。请公子放心。”
“那就好。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去看看赵夕。”
“诺。”众人行礼告退,离开了赵政的石屋。
赵政叫住白豹说道:“豹兄,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你我兄弟同榻而眠,好好说一说话。”
白豹一笑,回身说道:“好啊。这训练手册中,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公子。”
等众人退去,两人更衣躺在榻上。赵政叹息一声说道:“邯郸城内的消息,田叔也都告诉你了吧。赵国最早派去咸阳的使者郑朱,护送平阳君尸骨回赵。在快到邯郸的路上,他在秦国使臣赢响的帐中自尽。他死前派出的信使死于途中,凶手在现场留下了一块黑云雀令。而之前,质子府藏匿在邯郸城外的一队秘卫被人围杀。安阳君却说,是邯郸城卫搜查嫌疑的时候,这队秘卫拒捕被杀。因为安阳君的诬陷,赵王下令,将质子府进师等人囚在了庭尉署大牢,目前生死不知。”
白豹伤感的说道:“也不算是诬陷,他本来就是黑衣虎卫。但郑朱信使绝不会是进师派人杀死的。因为质子府中的人,都是虎卫,而不是雀卫。邯郸城外那队被杀的秘卫才是雀卫。那队雀卫,在异人君上走后,只能听夫人和公子的命令。”
赵政十分好奇的问道:“阿母曾经跟我说过,秦国有黑衣秘卫,分为虎豹熊罴,鹰隼鸦雀八卫,各司其责。你是黑衣秘卫吗?你可知道,他们都负责什么?这黑衣密卫是谁创立的,由谁统领?”
白豹轻叹一声说道:“笼统来说,所有秦军,都可归属于黑衣八卫。孝公曾问商君强军富国之策。商君提了两策,一是耕战富国,另外就是改制强军。商君变法富国之策,世人皆知,公子也应该熟悉。但改制强军之策,事涉秦军机密,就少有人知了。”
赵政翻过身来,十分感兴趣的望着白豹说道:“你知道这些?可否说与我听。”
白豹起身,借着灯光望了望屋内四周。
赵政笑道:“这是一间石室,密不透风,又有呼槐和乌狼守在门外,豹兄放心。”
白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些对于公子应该算不得机密。进叔没有告诉公子,应该是觉得你年纪还小,没有进入军营得授军爵,也没有返回秦国的缘故。如果公子生在秦国,按照大秦公族律法,六岁进学,文习法兵,武习军律,就应该知道这些了。”
“愿闻其详。”
“商君的强军之策,简单来说,就是改变原来的征兵制度。商君认为,以往征兵之制,平时为农,战时为兵。士卒不习兵,将军不识战。商君建议孝公,设常备之军,授予勋爵,专领军职,不再务农。在常备军中设立教习,专教将军们习练兵法,教士卒们演练兵器。黑衣八卫,就是秦军常备八军的教习和精锐。”
赵政双目一亮,轻声赞道:“这才是秦军百战百胜的秘密。”
赵豹点头,继续说道:“虎卫军,是秦王亲卫军,所有军卒都从其他七卫中选调。大秦将领多出自虎卫。豹军,是骑军,善于骑射冲锋。熊卫,是铁甲步军,善于攻守城池。罴军,是轻衣死士,冲阵先锋。鹰卫,指鹰击长空,专练弩箭兵阵。隼卫,指探察,专职军中哨探。鸦卫,指消息,专职消息打探和传递。雀卫,指守家雀,专职防备间谍和密探。常备八军卫之外,其余各军都是在战时临时征调和集结的。出战时,由八军卫短期训练各军,并派驻将领和教习,统带出征。”
赵政心中暗赞,连连点头。
赵豹继续说道:“列国不知其中因由,他们以为黑衣八卫都是暗间,是秦王掌握的一支密探。”
赵政想起一事,询问赵豹说道:“听闻长平之战的时候,秦军派出了一支轻军,截断赵军归路,用的是罴军卫那一卫么?”
赵豹骄傲的说道:“所谓轻军,就是不着甲胄,舍生忘死的勇士,并非单指罴军卫。那是武安君从八卫之中,选调的五千名军爵在不更之上的勇士,职位最低的都是百将。我也有幸身在其中。我们截断长平后路,坚守黑松岭。数十万赵军,前后夹击三个月,也未能攻破我们的军阵。”
赵豹想起当时情形,双目微红,哽咽说道:“赵括还是有些本事的。他率军冲击秦军营阵,却也没有忘记留下一支精锐防守后路。五千不更勇士,五千以一当百的黑衣精锐,最后只活下来了不足千人。长平战后,大帅于营中点将,帅营将领,千夫长以下折损殆尽。”
赵豹轻拭眼泪,继续说道:“长平一战,我秦军真的是伤筋动骨了,哪里还有余力攻打邯郸。”
赵政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公子。进叔他。”
赵政眼中含泪,摇了摇头,“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能做的,只有祈盼上天的倦顾了。”
白豹默然良久,不甘心的说道:“能不能?”
赵政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行,决不能轻举妄动。要救出进师他们,只能等待机会。阿母和我说过,她会尽力与赵王和平原君等重臣周旋,洗脱质子府与郑朱之死的关联。”
“诬陷进叔的是什么人?”
“是郑朱的随从郑成。还有安阳君。”
“那,我们。哎。”
“郑成已经被安阳君保护了起来。我回山谷之前,已让阿母设法联系秦国使臣赢响。让他设法提审郑成,希望能找出他言语中的破绽。阿母也已经派人在追查郑朱、郑成等人身份,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安阳君那里呢?郑朱自尽和平阳君被害,都是他策划的吗?”
赵政摇了摇头,说道:“只怕他还没有这个能力。不过,他至少应该了解一些内情。但安阳君位高权重,我们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