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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云的感觉没错。
先时剑道堂的陆晚舟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他当时只觉得怪异与矛盾,不能理解明明是如此凌厉锋锐的杀气为何还能有一种欣欣向荣之意。
但骆云却明白。
杀戮之后,才有新生。
以鲜血浸润过的土地总是格外肥沃,能长出最高壮的树木,开出最繁盛的花朵。
由这些杀戮而衍生出来的剑意暗含相生的意味,而且炫丽无比,一时间便如同浸入了一片郁郁葱葱的世间——可枝枝叶叶,一花一蕊,都是无比凌厉且活泼的杀意,随着每一缕风,每一丝雨,每一粒轻扬的尘土向骆云席卷而来!
骆云很是佩服。
宗玉乃是水木双星脉,而他竟可将星脉的属性也化用在剑意之中,也十分了不起。
血流成河之后,立即转为这般纯粹、干净的杀意,骆云并不难理解。
傅东楼曾经说过,剑修之中,其中极大的一个分支便是杀戮证道。
这世间大部分修仙之人会认为修仙乃是逆天而行,在天道之下小心翼翼的寻找突破规则的方法。
而杀戮证道则不然,秉持此道心者,更致力于一切外物的打破与重建!
其中以这一脉的剑修执行的最为彻底,他们心如寒冰,道心坚定,不符合内心之道的,除去便是,是为杀戮以得世间清静。
骆云曾经问过师尊:那秉持杀戮证道者,又如何最终能飞升呢?
师尊傅东楼那时言道:弑天。
就算是这两个字只是说出口,也能感到仿佛一柄巨大的长剑,直挥天际!
而今这极为霸道的杀戮剑意,就在骆云眼前!
骆云屏气凝神,一境剑在眼前极其缓慢地勾勒了一个圆。
幻冰冻月。
他并没有选择那道死寂剑意,因为他自身的死寂剑意原本也有向死而生之意——如果是江长老的万剑之冢,倒有可能是此剑意的克星。
此时一轮冰月浮于森然剑意之中,细细感知,竟如同骆云亦拥有了同样的杀戮之后郁郁葱葱的剑意。
两股洪流,便汇聚于这一境剑形成的“镜面”之上。
宗玉冷笑一声,剑意催动,剑身翠色越来越浓,心中却暗道:若是想复制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剑意来应对,可是打错了主意!
毕竟,假的就是假的!
的确,幻冰冻月,在于一个“幻”字。
幻本非真,却并不只是“假象”这么简单,而是在于否定“真”。
就在刹那间,冰月之内,万叶摇动,万花朦胧,瞬时间一枝一叶、一花一蕊、一风一雨一尘都次第消散!
而在冰月之外,这一切竟然也如同被吞噬一般,次第从宗玉的剑意洪流之中消失!
以这一轮亮的发白、给人以一种虚幻感的冰月为中心,内外两侧的剑意以一种完全无法阻挡的速度化为虚无,最终汇聚在月轮之内!
宗玉的脸色凝重,厉声长啸,化朱成碧剑再度挥出,如同碧波万顷。
然后他就发现他错了,碧波之下,再度出现了一轮明月。
影中影,幻中幻,明月如冰,甚至将这一片碧波都冻住了刹那,刹那之后,两轮明月同时由晴转阴。
宗玉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咬咬牙再一道“万树霜天”挥洒而出,无数道化朱成碧剑的巨大剑影密密麻麻地列在他身前——都是艳若晚枫的朱红色!
于此同时一境剑已经将幻月闭合,宗玉的剑意尽数被卷入一境剑上。
骆云出剑!
轰!
这一刹那间,通道的边界若有形状,都可被看见霎时间撑的鼓胀欲裂!就连宗玉脚下的石柱都隐隐有了裂痕!
随着这股巨大的来自于他自身剑意的反噬加上骆云的幻冰冻月剑意与“万树霜天”相撞,一道碧色的人影被击飞,口中飙出一道鲜血,向后翻去。
上方有石柱,宗玉竟然连退了十几个!
而骆云却已经飞身而上,接连数道剑招挟裹着星元之力,如同怒涛一般向宗玉击去!竟是不给他落脚的机会!
宗玉也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饶是后退,却每一步都丝毫不曾踏错,化朱成碧剑孜孜不倦地从怒涛中寻找一线生机!
他原本修的就是杀戮道,踏入门槛一来,这些年早已将心神锤炼如同磐石,还是冷硬如万年坚冰的磐石!他迅速从巨大的冲击和劣势中恢复了冷静,哪怕刚才已经受伤了却立即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沉着以对。
面对骆云的攻击,他脸色苍白,眸光却愈发明亮。
这一战,当真尽兴之极!
随着翠色剑意不时地在“幻冰冻月”中飘摇,如同荒原之中最弱不禁风的碧草,宗玉双眸中的火光由明转沉——可暗沉沉之中却隐含着星光,他似有所悟。
骆云的一境剑此时正击在他的长剑之上。
宗玉也发出了一声长啸,目露傲然笑意。
既然有所得,其他的便都可以不要了,宗玉毕生所求唯剑道一途,既有灵光,岂肯再留?竟是急着出去入定将刚悟得的剑意稳固下来,坦然承受了骆云这一式,飘然从石柱落下。
骆云眉心微皱,大吼道:“慢着!”话音一落,人已经向下飙飞,他有意为之,自然比宗玉要快上许多。
热气扑面而来,他也不晓得“我还有事相询”这几个字宗玉听到没有,手中向下一捞,径自将宗玉的法袍抓住,而此时二人距离下面的岩浆,已经不超过一丈!
火舌舔舐,岩浆喷发,两个人的头发都有些焦。
骆云道:“多谢你信我。”
他是真的有事要问宗玉,也要求宗玉。他在对战之前就怕宗玉掉下去、或者自己掉下去,所以早早便将那条鲛纱缠在一境剑上,刚才情急之下,将一境剑猛然插入石柱,便跳了下来。
因此现在是他一手拽着鲛纱,另一手提着宗玉。
而宗玉被人这样提在手里,很明显是极不高兴的。
宗玉知道骆云在感谢他不曾捏破符箓,可现在这样两个人就如同一根线上的蚂蚱,也实在不算好,加之耽误他领悟剑意,他越发面色如霜,冷声道:“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们只能爬上去了。”骆云扬了扬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