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不过……”
小丫头话只说一半,便警惕地停下来,神色变得有点慌张。接下来不管我怎么追问,就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看来这样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盯着她还未抹匀的腮红,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票夹。
“那个,不好意思,我丢了东西,能不能看下昨晚的监控?”
周燕燕终于抬起头,拉长嘴叹出口气,皱起眉摆着“真麻烦”的表情,但又想办完事赶紧让我离开好落个清净。
“我可说好了啊,调监控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要是撞到经理查班,你可要替我挡着!”
周燕燕最终妥协了。
“一定!一定!”我松口气,点着头。
坐在凉兮兮的沙发上,盯着52寸的显示屏。
琢磨着刚才周燕燕说的话,以前有个服务员叫茉红颜,那现在呢?莫非是她复刻了房卡,专门回来偷东西的?
周燕燕到底还有什么重要的没说?
茉红颜……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录像卡顿前进,闪地脑袋都碎了。直到电视中出现我提着书包,走进电梯的画面,始终没看到半个人影!
顿时,不好的预感笼罩眉心,飕飕的凉风沿着胸口顺流而下。
不对!
整晚的录像不可能就这么短,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想到这儿,我急忙奔向吧台,盯着目光躲闪的周燕燕,一遍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就是死缠烂打,也要从她嘴里撬出个答案来。
小丫头许是被逼急了,涨红了脸,拍着桌子大吼道:“你吵什么吵,前天我只不过和茉红颜拌了几句嘴,谁知道她这么脆弱,听说回家……就……自杀了!”
周燕燕说完情绪完全失控,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呆呆地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恨不得掏出四个二带俩王炸死丫的!
录像循环回放,每次都是从晚上九点蹦到凌晨三点,一遍又一遍……
在沙发上傻傻地坐着,脑袋空的像是被吸干果汁的椰子。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双腿实在是用不上半点劲儿。
突然,寂静的大厅里响起电话铃声。
我和周燕燕同时伸长脖子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带着惊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周燕燕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指了指我的包,眼睛不自然地瞟来瞟去,像做贼似的说道:“是你的手机!”
“啊!”我瞬间尴尬了,总觉得有人站在沙发后,冲着脖子不断吹气。
勉强挤出个笑容,我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是孟先生是吗?时辰快过了,您,怎么还没到?”
电话的另一头,那人显然很是焦急,想要催促我,又怕言语上有冲撞的意思。
糟糕!忘了今天还要去接睡客!
“11:20,还有十分钟,我马上就到!”还没挂电话,对面忽然飘来甜甜的声音:“夫君,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轰!”
像是被大卡车迎面撞倒,直接碾碎身体带走灵魂。我怔怔地僵在原地,身子晃了两晃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要不要报警?”
周燕燕抖着手指,眼睛圆瞪,声音打着颤。
许久后,我才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在周燕燕惊异的目光下,提起背包冲出快捷酒店。
圈里没有大量的资料,我也不敢接这桩买卖。三天的时间,去寻找黄花大闺女并非容易的事情,且不说有没有合适的睡客,仅仅路上的行程,就足以耽误时间。
幸好对门的老李有这么一茬,不过代价嘛是四六分。
汽车驶入民宅,恰好赶在时间点儿上。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分别抱着黑白照片和灰色坛子,早早地等在小区外面。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
“已经火化了?”我整个脑袋顿时被无数讯息撑爆!
“嗯,城里查的紧,我们又没能力拖关系!”说话的是老人身后的中年美妇。
看她身材修长眉宇婀娜,瓜子脸俏琼鼻,精致的五官带着一丝熟悉,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他们应该是睡客的衣食父母。
“孟先生,拜托您了!婚事一定要……”果不其然,后面的中年男人红着眼眶,挤满褶皱的鼻翼带着沧桑。
“对不起,我……”
我想拒绝,还没张嘴,前面的老两口突然“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刹那间,耳朵后凉风湛湛,环着耳廓吹进衣领。
可以确信那时没有起风,絮暖的太阳当头照着,但是这飕飕的凉气是从哪儿来的?“快请起!快请起!”我急忙将二老扶起,行这么大的礼,老两口不是折煞我吗?
“孟先生,小女红颜就托付给您了,看您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像要把掌上明珠嫁给我似的。
小女红颜?
耳朵“翁”地响起来,老两口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红颜?”
茉红颜
那张黑白照片填满双眼,甜美的笑容,长长的睫毛,纯真的样子顿时让我感到恶心。
没想到我要接的睡客竟然……
回想起昨夜的风雨,双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是梦?
可是欲仙欲死的感觉历历在目!这梦,也太他妈真实了!
按理说,火化的睡客我不能接。可是不知怎的,我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二老依依不舍的絮叨中,载着茉红颜扬长而去。
不!确切的说是载着她的骨灰。
小长假的高速永远都是堵的,一排一排,像是肠胃不舒服,全都挤在收费口等待放行。
那媚妇挑选假期完婚,难道还想亲朋好友全相聚,搞个盛大无朋的party?腹诽间,我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鬼鬼祟祟地向车流后跑去。
那张啤酒瓶子似的脸上留着八字胡,怀里还抱着个灰坛子。我职业性的将之与骨灰盒联系在一起,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睡客。
难道遇见了同行?
百无聊赖地等着,望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平凡,平凡的就像沙滩上的一粒沙子,没有辉煌的人生,失去以往的梦想。
随手打开收音机。音乐电台的主持人果然不一般,声音甜美极具穿透力。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接下来又到我们的点歌时间了,来看看第一首歌会是哪首呢?嗯,是胡彦斌的《红颜》!”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主持人念了首李延年的《佳人曲》,突然顿了一下,我非常庆幸自己竟然还记得作者是谁。
这时,一位男主持人接过话:“这位听众说,要把歌曲送给与红颜有缘的所有人!还留了联系方式,期待有缘人的联系。那么接下来就欣赏这首,带不走的《红颜》吧!”
带不走的红颜?
不知道主持人为什么这么说,我顿时打了个机灵,忽然感觉这首歌是送给我的。
今天真特么衰到家了,自从买了车就听过一次的收音机,还是试听,看看有没有毛病。这会儿破天荒的来了兴致听一次,刚打开就碰到邪乎事儿。要是睡客不叫红颜我也不会多想,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
你为我送别,你为我送别。
胭脂香水……
能爱不能给!
凄美的歌声将我我惊醒,打电话给电台,问了号码,重新拨出去,却提示是空号。
刚想挂掉,听筒中再次飘出甜腻的声音:“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
真他妈活见鬼!
我不敢再看后座,各种不好的预感涌向心头,在这行摸爬滚打两年半,还从未出过岔子,难道这次真的被睡客缠上了?
收音机里的《红颜》扭曲着盘旋在车内。
一首歌还没唱完,便看到十几个大盖帽拉着警犬走过来,当两只苏联红冲着我呲牙咧嘴时,忽然想起刚才溜走的啤酒瓶。
妈的!那混球是夜路?
夜路是我们这道的行话,说白了就是偷盗尸体搭线阴亲,开始的时候称为野路,因为经常在晚上干活,后来又被唤作夜路。
夜路倒还好,最起码偷的是尸体,就怕是那些为了利益偷活人的恶徒!想到这里,我赶紧掏出手机,还好存有睡客父母的联系方式。
“笃笃~笃笃~”
有节奏的敲门声将我拉回,一个年纪不大的女警察,带着白手套,不断敲击着车窗,高高的隆起恰好堵在眼前。
见我落下窗,女警察后退一步,敬礼后开口说道:“您好,我们是X市公安局的,接到报案称……”女警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请您跟我们去趟派出所,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