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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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上的内容突然晦涩难懂起来。

“这什么意思？”方青葙苦笑嘟囔道，“大彻大悟了。”

觉妄解释道：“《宗镜录》的摘抄。”

陈岭峰峰愣愣的看着觉妄，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子竟然一下就说出这些难懂的字句的出处，他可是查很久才查到的。

方青葙翻到第四篇，时间跨度一下就跳到十五年后的冬天，笔记上写道：明明能够感受到你的灵魂，可是偏偏看不到你，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尽吗？

土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嘟囔道：“看得到灵魂？”

“什么意思？”方青葙追问道。

土子摇摇头，示意方青葙继续往下看。下一篇日记是上一篇的第二天写的，内容是：无论这个世界变成怎样，我都决定守护你的灵魂。

翻开下一页，竟然时间跨度是八年，上面写道：对于你来说时间还很长，对于我来说人生很短暂，可是就算再不舍我也要去完成必须完成的事情，幸好没有重复从前的错误，才能看到你这样幸福的笑容。我才能无牵无挂的离开，珍重，朝白。我真的太喜欢你，太喜欢人类了！

看着最后一行字，方青葙的汗毛都站起来了。眨巴着眼睛盯着陈岭峰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人家故意整你呢？这怎么看都像逗人玩啊。”

陈岭峰苦着脸说：“你也这么看？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我姐说，没有人会为了恶作剧准备一个三十多年的笔记来。”

“笔记可能是造假的，只是写上时间，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间写的。”方青葙继续往后翻，却发现后面什么都没有了，这篇竟然就是最后一篇。

泛黄的纸页和模糊的钢笔字迹，无论哪一样都在向众人展示这本笔记本走过的岁月。这件事确实蹊跷，一个陌生人送来的笔记本，要求其保管。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却叫错了名字。最后，竟然说出喜欢人类这种话。怪不得他们要特意找到祝史书柬来了，原来是这样。

土子拿起笔记本，简单翻了几下，便走到另一张桌前，坐下来安静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这家伙平时总是笑嘻嘻的，难得看到他这副表情。方青葙有些不安，跟过去问他发生什么事。土子摇摇头，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你要接这单生意？”方青葙诧异的问道。

土子点点头，他也知道这次的工作有点诡异，目前来说除了笔记本，其他任何线索都没有。可是，他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件事的真相他必须找出来。否则，他会一直不安心。因为，太像了，和他记忆中的某件事。

陈珑玉听说土子要接他们的委托，非常感激，感动的说道：“你们不知道，因为这本笔记，我弟媳妇都跟我弟离婚了，她说跟我弟睡在一起就害怕。先是怀疑他出轨，接着又怀疑他被鬼附身。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姐，别说了，错不在她，而且，我们离婚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陈岭峰毕竟是成熟的男人，说话懂得分寸，想得也全面。他从包里掏出钱夹，询问需要交多少钱的预付款。

土子则摆摆手说：“预付款不需要，我不确定能完成这项委托，只是有些在意。如果完成了，我们再说钱的事，完不成我一分钱不收。所以，这次委托我一个人接。青葙、小法师，你们不要参与了。”

“另外，咱们预定八月初一出发去大兴安岭。如果我在这个日子没有赶回来，小法师你就和宗子先走，咱们在大兴安岭集合。”

觉妄和方青葙对视了一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土子这个样子，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支持他。

白茫茫的雪，冰冷的风，它们形成了整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安静的，静到连雪落下的声音几乎都可以听到。茫茫雪原上，两个身影从远处走来。踩着日升的光辉，缓慢而优雅的走着，一阵风卷着雪沫飞过，模糊的景致终于再度清晰。那两个身影不知是何时，只剩下了一个。不再是优雅的脚步，缓慢的速度，而是疯狂的奔跑，四处寻觅。

分离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人类总是喜欢用分久必合来安慰自己。只是，面对死亡时，这句安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用。

然后在孤独的旅程中，与另一个人相遇，结伴前行，分离；再与另一个人相遇，结伴前行，最后分离。这是一个死循环，如果把所有人类当做一个个体来看待的话，这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循环。不过，幸好人类的生命短暂，关注的重点和珍惜的东西就变得很多，所以，分离这种殇便渐渐的被淡化。

当然，这也是灵不喜欢人类的一个重要原因。灵没有生命的概念，因为它们不会死亡，所以它们理解不了人类的疯狂。在它们看来，那个死循环非常明显，他们理解不了人类这个群体总是在为同一件事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比如说战争，为了原本就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去互相残杀，疯狂追求物质界的所得却丢弃精神界的感悟，难道这也是情感？灵总是在观察人类，它们无法理解人类可是又好奇人类为什么会这样存在着。

有种精神界的东西，被人类称作情感或者感情。两个人相爱而结婚，一定要有感情基础，一定是相爱的。这是人类唯一部分抛开物质界而追求精神界的产物，所以灵对这种精神界的东西非常好奇，到底感情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经过众多岁月的观察，灵渐渐体会到一丝感觉，那感觉就是当自己一直观察某一个人时，那个人突然的死亡，会造成灵的精神界产生轻微动摇，经过一段时间的平复之后，灵便会另外选择一个观察对象，不过多半是那个人的子孙。渐渐，灵终于意识到，这也是一个死循环。在它们永无终结的精神界中，它们不停的跟着人类，走进死循环。所以，有些灵想要突破这种桎梏，它们开始追求专一。

这种专一追求的行为的产生有一个契机，这个契机的产生并不是偶然的。

灵与人类的接触越来越多，在人类这个庞大的群体中，渐渐出现了个别特殊的个体。他们拥有常人没有的眼睛，他们看得到灵的存在。而其中更有个别人，他们的精神界与灵的精神界达到契合，可以通过语言进行交流。

当这些特殊个体的出现，灵与人类的沟通便大幅度加深。曾经让灵精神界产生轻微动摇的感觉，慢慢的累积成了一种情绪，当某个特殊个体死亡时，观察他的灵的精神界，会产生如同地震般的震撼。灵渐渐体会到，人类为什么会流泪，它们开始去追寻，那个特殊个体的下一个轮回，它们拥有了第一个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属于自己的人类。

这种追寻其实是可笑并且是可悲的，可笑的是，曾经被灵看做是死循环的人类延续过程，渐渐成为灵的疯狂。而可悲的是，没有人和另一个人完全一样，即使他们拥有同一个灵魂也是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到头来，灵所追寻的，依然是另一个个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