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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不知道刮了多久,感觉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潋苍,你把眼睛闭上,我一剑斩了他!”
男人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王者气息,磁性而又稳重。
夜色般的长发在寒夜的冷风中肆意飘散,如同绽放的黑色彼岸花一般,妖艳中带着无尽的矛盾,男人俊俏的侧脸如同温润的白玉,却被冰冷的银光镀上了一层冰,那双执着的深眸在紧蹙的眉下盯着对面的那个男人。
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孩被男子抱在怀里,赤金霞帔,火凤琉璃冠,翠色步摇在风里无助的摇曳,她鲜红的樱唇紧绷,她是今夜的新娘,此时正依偎在如意郎君的怀里。
可那双眼睛里不是害怕也不是安心,而是一种坚定的决绝。
男人殷红色的长袖在城楼顶端的风里翻飞着,仿佛一挥手便可遮住这如漆的夜色。
刹那间,男人将银白长剑刺出,锋利的剑刃上映着银白的月光,寒气逼人。
“住手!南风!住手!”
血色霞帔飘落,他怀里的这个叫做潋苍的新娘挣脱他坚实的手臂,一下子窜了过去,想要挡在前面。
女孩心急的想要追上那把已经收不回来的长剑,她极力的伸手,银缕长靴一个打滑,却向着城门的边缘摔了过去,火凤琉璃冠瞬间从头上甩出去,直接坠向了下面深不见底的护城河里,她挥舞手臂挣扎着想要保持住自己的平衡,但是身体还是不自觉的已经向外飞去。
不行了,来不及了,要结束了么?她似乎是这样想的。
“潋苍!”
南风对面的男子大声叫了出来,他一袭黑衣,想把自己隐匿在无尽的深夜里,长发高高竖起,白玉冠下清秀的脸庞在月光下如同不染杂质的乳白大理石料般干净,这世间恐怕没有比他长得更清秀的男子了。那双眉眼似秋水般温柔,却不料被这赤红的火光给灼伤的体无完肤。
他想都没想,直接向着马上要坠落的女孩扑去。
“别过来!”
而此时黑衣男子已经抱着嫁衣女孩一起坠了下去,南风快速跑上前去,伸出修长的手臂想要抓住自己的爱人。
却最终,只扯下了一尺红菱。
那个女孩,他此生唯一的新娘,今夜从城楼上坠落,
而他,今夜唯一的新郎,却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
“潋苍!!”
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好像再冰冷的空气都静止在原地,是谁在大声的叫喊,听不清了,听不到了。
咣当一声,长剑一下子摔在城楼的青砖上,发出了让人牙根酸疼的金属碰撞声,银白剑刃上映着那个红衣男人的影子。
那张俊秀的脸此时已经扭曲狰狞的不成模样,就像他此时火烧火燎的心,恨不得失足坠下的是自己。
如果心中有所眷恋,谁愿意做那个被留下的人呢?
“潋苍!!”
南风撕心裂肺的吼着,他愤怒,他嘶吼,紫金冠被他一下子摔在地上,南风快速迈出步子,他要追上那个落跑的新娘,或者说殒命的王妃。
今夜的风格外的喧嚣,如利刃般飞逝过男人沾满泪水的脸颊。
“殿下且慢。”
沉稳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应该是个年过七旬,满头银发的老者,步子稳健,快速踏来。
南风没有转身,仍然是义无反顾的向前走去。
突然,南风被一下子定住了,下面的深渊般的河底,在漆黑的月色下犹如地狱。
“殿下”
老者还是遵从礼数缓缓行礼,“殿下可是要随王妃去了?那殿下可果真是个痴情郎儿啊”。
南风没有回答,任由寒风将自己的漆黑长发翻转吹拂,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老者的束缚,青筋爆出,紧咬着牙关,修长的手指把手掌都攥得出血。
此时这个男人已经失去的理智,他只想找到那个女孩,那个今夜要成为他妻子的女孩,这是他此时唯一所想的事情。
“殿下,老夫曾是殿下和王妃的救命恩人,精通阴阳之术,懂得着招唤精怪之法,殿下可愿听老夫一言。”
南风微微的眨了一下似乎有些倦怠的眼皮,蒲扇般的睫毛低垂,他叹了一口气,全身一下子松了下来。
也许,一切都晚了。
但他也一定要找到潋苍。
“老夫以为,王妃并没有殒命”
“你说什么?!”
南风猛然转身,此时老者加在他身上的束缚已经没有了,他快速走到老人面前,那双深邃的眸子此时迸发出异彩。
“先生说潋苍还活着?!”
“当然,只是不好找了。”
“那我也要穷其一生找她!不管哪里!即便是尸体,我也要见到!”
老人缕了缕花白的胡须,轻笑了一下,面色仍然如无波的水面一般平静
“若是这一世找不到呢?”
“若是这一世找不到!就.......”
他想说,若是这一世找不到,他就来生继续找。但是哪有什么来生,即便这世上真的有牛鬼蛇神,可他一个凡人,又怎会能看得见。
最终不过是下一世,一个轮回涅槃,把这个女孩忘得一干二净罢了。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乃敢与决绝,什么执指之手,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此刻的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粒尘埃而已。
老人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本诗画集,黛色的流苏从书里垂出来,不知道是夹在那一页的,墨绿的青色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力量,南风本能的退了一步。
“这是?”
“这本诗画集里有它独有的空间,有今日,有昨日,有明日,每首诗对应一个特别的时空,每个空间藏着一个保持着它的宝器,只要将自己的七魂六魄放了进这本集子中,可和它一同亘古不腐。”
南风注视着这本藏有玄机的书籍,如果潋苍在话,她一定知道里面有什么玄妙。
她曾经说过自己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些吧。
“南风殿下,若是你想穷其此生也要找到潋苍王妃,恐怕这有这个能帮你了”,老者笑道
“那,就请大师........”
“可是殿下未必是有缘人啊。”老者叹了一口气,又捋了捋胡子,仿佛是品着一杯新雨后的茗茶。
“有缘人?”
“这世上有因有果,缘生缘灭,都在于一个命”,老者缓缓递出古诗集,“这就看殿下的造化了。”
老者突然一顿,又把手往后缩了一下,白衣长衫在风里如烟雾一般似有似无,南风本来想伸手接过去,却停在了半空中。
“只是这进易出难啊,进入与此书同生的人,开始可以随意活动,慢慢地,若是不能将里面的宝器都取出来,把宝器所制造的空间除去,便会被此书噬走形体,一世在书中做个画中仙了。”
南风没有迟疑,继续伸手,“只要能找到潋苍,就算一辈子被锁在里面,也算是值了。”
忽然,黛青色流苏指向南风,纤细的绸丝挣扎着向着他伸展着,仿佛想要把这个人揽入怀中一般。
“看来殿下果然是有缘人呵”,老者轻笑道,眼角干瘪的纹路像是枯木的老树根,盘曲舒展开来。
“这本书名何?”
“满庭繁花,亘古长生,此书名为繁庭若画。”
“当真是个好名字”,南风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两个人不管离得有多远,抬起头来,看的,是一个明月,相思也算是解了。
“后悔么,殿下?”
“此生,不悔。”
瞬间,万丈青丝敛成银白,如同昆仑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三千白发里尽是少年的相思。
缥缈的声音破碎在周空,月光从亘古的时空直射过来把青石砖照得一层白霜。
寒风萧瑟,猛然间,空无一人。
有的人穷其一生要去做一个完整的梦,何必又去吵醒这个执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