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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令,这就是你说的家宴?”
林婉晴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赴宴。虽说是家宴,可余杭令姜茂生堂堂正正以县尊的名义出面邀请,实在叫人不好拒绝。
不管怎么说,余杭明面上还是别人的地盘,虽然修仙门派素来不怎么将吃皇粮的放在眼里,但若非必要,也不必弄坏双方的关系。
最为重要的是,灵石对于任何势力都很重要,山阴县那边,清源吃了独食。现在余杭这边,眼看着官府又只有汤水聊以安慰,想来这心里是极为不悦的,林婉晴觉得,这大概就是姜茂生的主要目的了吧。
林婉晴带着十余个弟子,轻车简从来到县衙后院,弟子们当然另有席面安排,她独自进了后院,不料只看见两个人。
一个身着官服,相貌堂堂,自然是余杭令姜茂生本人,而另一个人,吸引了林婉晴大部分注意力。
此人初看眉清目秀、皮肤细腻、白如冬雪,再一看身材高挑,凤目含煞,最引人注意的是一身青色公服,还有领口袖口不起眼处的独特标志。
“飞鹰银章!”
林婉晴瞳孔剧烈收缩,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六扇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余杭令所谓的家宴之上?果真是宴无好宴!
大晋朝廷的规矩,皇帝、皇后用玺,诸侯也可用玺,大臣用印,四品以上授印并以绶带区分,六扇门扬州总捕头便是四品青绶银印。
四品以下无绶带,称为章。而这女子身上暗藏飞鹰银章,代表着她是六品银章捕头,也就是说,她是这余杭县的六扇门总头领,她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银章捕头赵空雪?”林婉晴扫一眼姜茂生:“这就是你说的家宴?”
姜茂生见她气度大方,美艳不可方物,也是暗暗喝了一声彩,并不计较她说话无礼,道:“假托家宴,不过方便说话罢了,还望郡主不要见怪。”
他很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吩咐上酒上菜。因是后室房中,地方有限,所以采用的是圆桌。桌面不算大,奈何客人太少,三个人坐下来连小半个桌子都没坐满,下人穿花蝴蝶一般往来,快速而无声,很快将一大张桌子摆放得满满当当。
林婉晴看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思维忍不住又放飞了一会,这样子的圆桌酒席,还是上辈子才有体验,一念至此,竟有几分熟悉亲切的感觉。
只不过,再好的酒水,再好的食物,也要人对了才好,人不对,吃喝什么都没有滋味。而现在岂止是不对,宴肯定不是好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
“我早已辟谷,恐怕无福消受县尊这满桌好酒好菜,有话不妨直说,能做到的我可以做,不能做到的,不必多提。”
赵空雪眼神一闪,她没有想到传闻中的林郡主会是这样豪爽的性子,这与传说中清冷自若,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有些不大一样。
“好!”她赞叹了一声:“郡主快言快语,巾帼不弱须眉,在下佩服。”
“不过虽是辟谷,喝些酒水却是无妨。”她令人送上几只大碗,并且满上,冷冽的酒水发出扑鼻的香气,自己先拿起一碗,道:“先干为敬,请!”
“咕噜咕噜咕噜……”林婉晴看她抬起下巴,露出优美皙长的脖子,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打湿了衣领,还有衣领下的一抹杏黄。
一碗将尽,赵空雪将大碗倒过来,露出碗底,示意已经喝完,她紧紧盯着林婉晴双眼,目光似是挑衅似是认同。旁边姜茂生不说话,也是一饮而尽。
“郡主不饮,莫不是怕这酒里有毒?”赵空雪似笑非笑着道。
无论在什么地方,下毒总是非常常见,非常老套的手段,可以说毫无新意。但为什么如此毫无新意的手段,还被广泛使用呢?因为见效快,效果好,谁用谁知道!
老套的手段未必不是好的手段,无论是对于弱势的一方,以弱胜强,还是对于强势的一方,省时省力,都是简洁明了,迅速有效的手段。
问题只在于怎么把老手段耍出新花样,谁都知道下毒好使,可真想要见效,要么手段高明,叫人在不知不觉当中中毒,要么巧舌如簧,哄地人不辨东西南北,自己乖乖将毒服下。至于最后一种直接在武器上面淬毒,那根本就是耍流氓的行为,毫无技术含量!
跑江湖的凡人怕中毒,一旦中了毒,套马杆的汉子再如何威猛,也要变成三脚猫,十成功夫去了五六成是起码的;跑江湖的修真者也怕中毒,莫要以为修真者就不怕毒了,专门针对修者的毒不仅毒害身体,还腐蚀灵根,弱化资质,具体情形如何,全看毒性强弱,还有是否具有针对性。
所以有经验的江湖人,是不会随随便便吃别人的食物的,至于酒水这种东西更是危险。因为掺在酒水中的毒,往往无色无味,更加叫人难以察觉。
修士们辟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仅仅是修炼所需,其实也避免了“病”从口入的麻烦,赵空雪质疑林婉晴不敢喝酒的原因,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不敢喝,而是你们没有资格跟我喝。”
情况很不对,林婉晴也没有和他们绕弯弯的闲情,何况酒里面未必没有毒,她这么说,既不用堕了自己的声势,也可以避免可能的圈套,至于这两人的感受,谁管他!
她握紧右手,再摊开手掌的时候,掌心已经出现一片小巧精致的羽毛,这是代表她个人身份的郡主宫羽。
从玺,到印,再到章,皆是代表公器。比如这余杭令姜茂生,余杭是上等县,县令所用也为银章,但这余杭银章并非他个人所有,若有一日姜茂生调离他县,或者官运亨通升迁至州郡,那这银章是要交出来的,这一点,类似后世所谓公章。
而宫羽之类的宫物,则代表个人的身份,犹如个人私章,林婉晴的宫羽便是这个概念。相比而言,修真门派就没有这么多讲究,只一件宫物就代表所有了。
虽不过空头郡主衔,但从品阶上来说,不知道比两个六品官儿高出了多少,林婉晴如此直接地鄙视二人,叫两人脸上都不大好看。
赵空雪暗忖,果然传言还是有些道理,至少这种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果真一点都不假!
姜茂生面色微沉,这一严肃起来,自有一副官威仪容显露于外,他将碗中酒满上才缓缓道:“卑职人微言轻,原也不配与郡主共处一桌,不过有些话,不吐不快,还望郡主莫要怪罪。”
林婉晴不语,赵空雪亦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只一碗又一碗地喝酒。
姜茂生道:“此次本县所出灵石矿脉,我听闻清源与散花坞已经和王家商议好,三家结盟,不知传闻可有误?”
林婉晴道:“县尊法眼无差,此事正是如此,清源五成,散花四成,其余由王家分配。”
姜茂生心情复杂,这位林郡主倒是快人快语,好像将偌大一个矿脉当成了街边卖的面饼一般,三下五除二就给瓜分了,却丝毫没有顾及朝廷的颜面。
他耐着性子,好生劝慰道:“郡主,你可是朝廷敕封的郡主,可不能什么时候都把朝廷扔在一边,只顾着浮玉山的利益啊。”
林婉晴冷言道:“此话不假,但在此之前,我首先是清源长门弟子,更是自在院掌院,我意已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若有意灵石,就该早早联系我派,到了今天,盟约已成,再无随意更改的道理。”
姜茂生倒是想早些干预,奈何这潭水实在太深,纵然他是六品正印,也很难拿这些地头蛇和过江龙们如何。
这个天下,不仅是皇帝的天下,也是世家门阀的天下,更是仙门的天下,姜县令手中实力有限,贸贸然插手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名门正派也是会化身绿林巨寇的,山阴县的事情,就是一个明证!
原本林婉晴到了余杭县,姜茂生心里生出一线希望,那毕竟总是朝廷的郡主,可他几次派人联系,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便知道,这位郡主终究是清源的人,心不在朝廷。
后来散花坞的妖人又出现了,他心里再次生出一线希望,正邪虽不至于势不两立,但要说彼此互相看不顺眼,那是一点都不过分的。有散花坞的人在,想来在两派打出狗脑之前,事情是弄不出个眉目来的。
结果事情的发展又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先是这两派人,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住进了同一家客栈?虽然说入住的过程不怎么愉快,闹出来了一些小小的矛盾,听说有个大和尚还被揍得躺床上了?
可是两派毕竟住在了一起,之后也没有后续的暴力事件发生,这就叫人看不懂了。正邪之间不说不共戴天,可至少不方便住一个屋檐下面吧!这都是要闹哪样?
再过得几天,消息传来,这两家快刀斩乱麻,竟然联手了!姜茂生其实涵养不错,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有种要骂娘的冲动,总有一种被人戏弄了的感觉。
姜茂生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合着憋闷咽下去:“灵石之事也就罢了,不过我听说,王家献上了流星神剑?”
所谓听说,不过是套话,此时两把神剑就斜背在林婉晴身后,听到姜县令提到流星的名字,赵空雪的眼睛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那两把传说中的神兵,眼神再也挪不开了。
“不错,确实是流星,县尊大人莫非想要观剑?”
观剑并不是个好词,正如同江湖人经常说的请赐教,请指教一样,别看说的文绉绉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要不要跟我打一架?
姜茂生摇头道:“我观此剑又有何用?依我之见,不如将此剑送至玉京,陛下见了定然龙颜大悦,郡主以为如何?”
图穷匕见!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原来姜茂生最后的目的是清源神剑!不过也对,相对于流星而言,灵石矿脉反而不那么重要了,甚至可以说毫无价值,因为流星所代表的清源六剑,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根本就是皇权克星!
皇室不缺钱,就算哪天缺钱了,也可以想想办法。皇室也不缺少灵石,只要龙脉不断,气运不绝,任何的修者都拿皇室没有办法,灵石对于修真门派是重中之重,对于皇家反而没那么重要。
姜茂生听说了流星的消息,马上就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不仅是将功折罪的机会,同时也说不定是飞黄腾达的机会。
拿下流星,清源六剑不全,自然对皇权的威胁大大降低,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至于灵石矿脉,那种东西属于搂草打兔子,有固然可喜,没有也不算啥了。
流星不同于白虹,白虹其实可以说是江南张家所有,皇帝再怎么霸道,也不好公然去抢夺世家臣子的东西。而流星之前不过是一把没用的石头剑,烂石头一块,全赖林婉晴方才出世。
小小的王家本身不足为惧,只要这位林郡主不反对,王家将神剑献于帝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婉晴忽然笑了,她原本就已经极美,只是喜欢冷着脸,给人冷然不可侵犯之感,可一旦笑起来,好像春风吹拂大地,百花齐放,垂柳绕岸,整间静室在她的笑容下好像都明亮了起来,让人忘记了烦恼,重新对生活充满美好向往。
姜县令也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对于美人自然也是会欣赏的,这无关道德,不喜欢看美女的男人才不正常。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笑容一向代表和平,代表朋友,代表立场一致,至少也表明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对不对?
只可惜他马上挨了一记闷棍,狠狠的闷棍,因为他听到林婉晴用柔柔的嗓音不容置疑地说道:“流星是我的,白虹也是我的,跟你,跟六扇门,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说完不待他做出反应,霍然起身,将身前大碗拿起来,干尽,又一碗,再干,连续三碗,清冽的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打湿了衣襟,打湿了衣领下那一抹红色,湿透的红色更加地诱人。
她伸手在桌面上拂过,三只空碗碰撞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也顺便,将酒坛子一起扫在了地上。酒坛破碎,美酒流了一地,满室酒香。
“美酒虽好,喝多了也容易误事。告辞!”她微笑转身,只余下背影,还有香风里面传来的轻语:
“我感觉,今夜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