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相（二）

黄昏的夕阳斜斜地照在城墙上，为这座海边的小镇披上一层金黄的外衣。黑暗渐渐笼罩，这仅余的光辉也覆没在浓浓的沉寂中。

宁静的小镇渔城，在夜色下显得优雅安然，扑朔的渔火一闪一闪点缀着海岸，路边三两行人漫步游荡，悠然地畅谈，评论着小城中难得的趣事。

从客栈传出的热闹与打趣，流转于巷间，伴随着灯光的昏暗，渐渐消散在风中。

一位潇洒飘逸的少年，握着他腰间的刀，望着眼前与繁华小镇格格不入的李府，敲响大门。

“咚咚”

“咚咚”

隔了许久，没有人回应，但敲门依旧，清脆的声音传遍小巷，经久不衰。

“谁啊？”

大门猛地押开，从门缝中露出一只眼珠，盯着外面的敲门人，询问的声音低沉沙哑，让人心中一紧。

待看到蓝衣的剑侠客，大门缓缓打开，空出一人的距离。

“哦，是白天的辉少侠啊，您深夜造访有什么事吗？”苍老的管家面容枯槁，半日不见仿佛又老了十岁。

“我有事要拜访李善人，请您通报一声。”

“老爷大病初愈，如果有事，请您明日再……”

“是沉船商人，导致李善人昏迷的根源！”

程辉打断管家的话，面色坚定，执意要见李善人。

而管家仿佛也知道这件事，脸色几度变化，直到他看清程辉疲倦的面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他才有所松动。

最重要的是，程辉整个人阴沉沉的，仿佛一块冰。别人或许认不出这种气息，但他却很熟悉，正是与环绕李府数日的气息一模一样。

门彻底打开，管家退后数步，请程辉进来。

挎着刀鞘的剑侠客走入李府，他身上阴暗的气质完美融入这座宅院，朱红的大门紧紧闭合，彻底吞噬掉他的背影，只留红艳艳的灯笼悬挂门前。

忽然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怪风，灯笼摇曳一番，猛地熄灭，这座黑暗的府邸彻底隐藏在繁闹的小城，无声无息。

管家先是让程辉在门口等待，过了片刻，才来到他身旁，疲惫的说道。

“这么晚了，下人们都睡觉了，我……咳咳”

一阵长长的咳嗽，老管家的身体比白天的状态还要差，捂着嘴巴的手缓缓向身后缩了缩。

“我们老爷，还在白天见你的那个屋子，你可以直接前去。”

程辉默默地收回看向对方手掌的视线，殷红的鲜血在黑夜中那么醒目，看来这位老人家时日无多了。

“嗯”

没有多余的话，程辉独自向李府主宅走去。

依然是那所陈年的老房，这么暗的夜却连灯都没有点，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程辉摸到大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完全没有内锁。

他也没有询问的意思，直接踏步入内，向着二楼走去。

登上楼梯，卧间才有昏暗的光亮传来，床前遮挡着那块白色的纱布，依稀能见到一横卧的人影。

“咳咳”

李善人大病初愈，似乎身体也不怎么好，咳了许久，才虚弱地问道：“少侠深夜拜访，听说是与沉船、我的好友有关，可否细说一番。”

李善人的声音极细，而且软弱无力，仿佛呼不上气来，问这一句话显得特别艰难。不过其语气凝重，很是认真，看来他对结果极为关心。

窗户似乎没关紧，冷风吹过，将卷帘拂在空中，程辉冷寂的双眼突然变得炽热，盯着那帘后的人影。

不过漏进来的夜风很快消散，飘起来的卷帘再起落下。

“我与三大帮派的人一同进入沉船，在二层消灭掉妖风。而且在船舱底部，见到了商人的鬼魂。”

“妖，妖风。你们竟然杀掉了他？真是了不起。”

李善人明显很惊讶，不过程辉没有回应，他在等，等一个已经在心中确定的答案。

“你见到了我好友的鬼魂，他怎么样了？”

“他全身结冰，处在一个寒冷的小舱内，周围充斥着阴气，似乎已经灵智全无，只能做最原始的动作。”

听到这话，李善人一阵沉默，也许在为好友的处境忧心，毕竟他有所愧疚。

“他已经彻底化作鬼魂，只会进行无意识的攻击，因此我最终制服了他，免得他继续危害人间。”

一声长长的哀叹，李善人对鬼魂的结局颇有感慨，房屋陷入短暂的沉寂。

但很快，这沉寂便被程辉接下来的话打断。

“不过他在毁灭前，留下了一些遗言。”

“遗言？他已经是个鬼魂……你不是说他灵智全无，怎么会有遗言呢？”

李善人明显被程辉的话惊到了，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对方前后不一，漏洞百出。

“是的，他不能说话。但最后我望着他的双眼，明白了他想告诉我的话。对于当年的那场灾难，他原谅您了，也希望完成救赎，他愿这一切都能以他魂灭为终结。”

又是一阵无声，远比之前的沉默要来的久，程辉甚至以为对方不愿再开口，帘布中却传来沙哑的笑声。

“哈哈，少侠竟然能通过眼睛读懂对方的意思，真是令人惊奇的能力。不过鬼魂的话，怕也不可尽信。”

“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不过那件事我始终难以忘怀，以后每年的今日，我都会请大师开坛做法，为我那好友祭奠。”

侠客说的玄妙，但李善人毕竟是个玲珑之人，略微点透他的意图。

而这番宽慰，也不是没有效果。始终阴沉沉的李善人，终于舒出一口气，发出感慨。

程辉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对方的猜测，只是环顾四周，他感觉身体愈发的冷了。

昏暗的卧间很是狭小，窗户关的极牢，如同被封死了一般。连身后的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起来，透不出一丝光亮。

“好了，谢谢小友告知我沉船的消息，我有些累了。”

李善人话语中露出一丝倦意，直接送客道。

但程辉仿佛没有听懂对方的话，反而继续说道：“我还带来了商人魂灭后所化的东西，您不看看吗？”

“哦？是什么……”

话未说完，程辉竟然直直地走向床前，一伸手便扯下那白色的帘布。

就在见到李善人的一刹那，房间卷起猛烈的冷风，窗边竟然结起了冰霜。

而那双炽热的双眼，瞳孔一点点扩大，随后猛地缩小，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