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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品香大院内,丝竹飘扬,管弦鸣奏,觥筹交错,美食生香。
三楼一间包厢内,一身着靛蓝直裰的男子独坐桌前,面上一大桌酒菜,冒着热气,分毫未动。
门响,一个身着酱色元宝纹蜀锦直裰的男子,未经通报便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听说三姑娘学和香了?”后进来的男子懒懒开口道,他嗓门奇尖,就算故意压低声音,那语调听起来也清如女子。
“是。所以我才奇怪,当日是不是听错了?难道三姑娘真是安二亲生的?”
“别介!”那后进来的男子一口京腔:“您这会儿才来说听错了,那咱家这么多年的功夫不是白费了?”
“宁大人说笑,小人只是猜想。当不会听错,若是亲生,应氏又怎会应允杀了她?大人那边,不知进展如何?”
“别提了!如今宫里那位谨慎小心,比前头更甚,我出门一趟都不容易。那贺礼不是今年没了吗?我猜啊,还是先头那位的人。”那宁大人道。
先前坐着的男子沉吟道:“可又不对了,之前大人猜测,三姑娘是香家之后,可先皇后,又怎会护着香家的人呢?”
宁大人摆摆手:“你只管找你的秘谱,铁定在安家,至于宫中那些弯弯绕绕,就别多想了。不管之前谁护着的,如今,那人都怕是没了。你若想下手,只管放心下去。”
说着,作势起身要走。
先前的男子忙将一个小小锦盒递了过去:“如今那老贼婆子怕是有所醒觉,我们暂且不动,先从三姑娘那边下手看看,指不定能找到秘谱的下落。”
宁大人接过锦盒揣进袖中,细长的双眼弯成一条线:“外面的事儿,我不管,宫里有动静,我自会告诉你。走啦!”
说完,抬脚出门去。
刚走片刻,房内鱼贯进来四五个人,房中的人忙起身,热情道:“各位掌柜,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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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灵芝与云霜从汇丰钱庄出来,见时辰尚早,便一人抱个手炉子,槿姝与黄鱼儿跟在身后,四人沿街慢慢走着,准备到福寿斋去看看。
灵芝签了两股的文书,还是有些不置信:“怎的那么巧,这商队都已经要到京城了,也就是说,最快一个月内,我就能分到红利!”
云霜笑嘻嘻:“那是你运气好啊!”
灵芝替她拢拢貂毛围脖的毛领,感激道:“等挣了钱,一利分三份,一起分。”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福寿斋门口。
门旁停了一辆清漆桐油马车,外观普通,前头四匹大马,却个个雄姿奕奕,毛色雪白,浑无异色。
灵芝格外看了两眼,她在楼鄯见过,这可是西疆鼎鼎有名的玉骢马,这家好奢侈,如此千里神骏,竟用来拉匹小马车。
刚走到车篷边,忽然顿住了,透过天青棉布马车门帷,一丝清幽如泥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尖。
那是,无迹哥哥身上的味道!除了在他那里闻过之外,再没在别的地方见过!
她猛地朝车上望去。
那马车忽然动了。
车夫没察觉车轮侧前方站着的小女孩,扬起鞭子,在空中打响鞭花,“驾!”。
骏马闻声抬蹄,拉动车辕,往前奔去。
眼看那半人多高的车轮就要刮到灵芝!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疾似青烟,飞上前在那车轮碰到灵芝的瞬间,一脚踢在车轮上,又将灵芝抱在怀里,两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到路边。
马车车厢受力,同时朝右侧倾倒过去,左侧悬空,只剩一侧轮子着地,硬生生在街道上划出长长一道印迹,再“哐当”一下,悬在半空的车轮终于又落下来。
围观众人都暗叫好险,幸亏没撞到人,车厢也没翻。
一切都在几息之间发生,云霜眼睁睁看着灵芝平安站到自己身边,方一颗心落地,惊叫道:“你没事吧!”
又看向救下灵芝的槿姝:“幸好有你在,我的老天爷,可吓死我了!”
灵芝也是惊魂未定,见那车厢几欲翻倒,忙小跑过去,站到车厢前,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
她不知道车厢中,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太不可能了!可是,那香味,又明明是无迹哥哥身上的味道。
车厢帘布掀开,露出一张冷峻隽美的脸。
灵芝呆愣在地,紧跟而来的云霜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抓住槿姝的手,连连道:“完了完了,惹到这魔头了!”
正是上次她们在一品香八卦过的那人,许振,许指挥使!
灵芝心头那一点点希翼哗啦碎掉,深深的落寞袭上来,是的,怎么可能是无迹哥哥呢。
许振见眼前站了个纤弱秀美的少女,一身水云色撒花宫缎褙子,裹在一张白狐狸毛裘面披风中,只露出一张晶莹小脸,似乎有些瑟瑟发抖,大睁着眼看着自己。
他看了看少女,又看向惊魂方定的车夫:“怎么回事儿?”
那车夫早跑过来,扑通跪在地上,告罪道:“少爷息怒,都是小的不长眼,差点撞到这位姑娘,又害得少爷您受了惊吓,您没事儿吧?”
许振面无表情,冷冷道:“没事,走吧。”
说完,放下帘子。
槿姝拉着仍呆立不动的灵芝让到一边,马车又重新“哒哒哒”往前跑去。
云霜张大了嘴:“就这样,就走啦?”
她猛的转身扯着灵芝:“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被他迷住了吧?这人可喜欢不得啊!”
正茫然又有几分失望的灵芝,瞬间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来,无奈道:“我只是,差点认错人而已。”
说着,一面继续往前走,一面向槿姝道:“槿姝姐姐,谢谢你,你这般好的身手,为何要来为人做婢呢?”
云霜也跟上来,点头如捣蒜,附和道:“是啊是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槿姝你怎么那么厉害!”
槿姝淡淡笑道:“身手好有什么用,没饭吃总不能去抢,我喜欢跟着姑娘,踏实。”
灵芝虽觉这答案不尽为实,却也挑不出错,只好放下不提。
三人渐渐远去,长街另一侧,跑过来几匹大马,与三人擦肩而过。
其中一人停下来,往后望去。
“敄哥儿,怎么啦?哪个美人儿又把你眼珠子黏上啦?”
“呸!”骑在枣红马上的安敄啐道:“应二你个狗嘴子,我看见个灾星!走吧!”
回身一扬鞭,又往前奔去,心头却愤愤:她怎么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