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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六是清明节,灵芝早早与安二报备过,要随宋珩去西山香家扫墓。
安二只盼能平平安安送她出嫁,对她的事儿一概不再管,随得她去。
一大早,天下着蒙蒙小雨,青石路面透出湿意,灵芝踩着木屐走出垂花门,燕王府的马车已在道旁槐树下候着。
宋珩亲自撑着绸伞等她,扶她上了翠幄清油马车,出西北角门而去。
马车没直接往西,而是去了正阳门大街,二人进了福寿斋,佯作看香,再悄悄从侧院小门上了另一辆普通不起眼的黒木桐油马车。
宋珩约了许绎,自然要撇下暗中跟着他的影卫。
小令小曲和大双小双为掩人耳目,都在店内等着,没跟去。
斜对过一品香三楼厢房,却正好有双眼睛看到了他二人。
马车往前行了一段路,宋珩隐隐觉得身后还有人跟着,是一种习武之人的直觉,那种危险的气息让空气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指挥车夫在大街小巷没有规律的穿梭,偶尔挑起车帘往后看看,可过了一阵,那被跟踪的感觉又出现了,直接得有些突兀。
他装作不经意往后看去。
马车后远远的跟着几个骑马的人,还有一辆牛车一辆马车,都不疾不徐地在小雨中往前行进。
应该不是影卫,也不是最开始跟踪的人,这跟踪实在是太过拙劣。
会是谁呢?似乎是半路撞上他们的。
灵芝见他挑起车帘,也跟着往窗外望去,一眼看见对街一家扎清明花纸的铺子,除了常见的挂纸、楼阁屋宇、元宝首饰等物,还有各种器具,香炉、花瓶,扎得精巧别致。
“我想去看看。”
宋珩顺着灵芝的眼神看过去,立时懂了她的心思,见那店铺旁几棵杨槐枝干粗大,心生一计,让车夫将马车停到花纸店铺旁,扶灵芝下了马车。
“你去慢慢挑着,有喜欢的都买下来,我在门口看看。”
灵芝知他要防着影卫盯梢,点点头,戴上风帽,进那店铺里去。
远远跟着他们马车的一辆牛车,见他们靠了边,也跟着停下。
赶牛车的是个戴着蓑笠的汉子,见灵芝独自进了店铺,宋珩也不见了踪影,他收了长鞭下了车,瘦长的身子耸着肩,慢慢往铺子走来。
这真是个好机会。
那人压低了蓑帽帽檐,快步走到那一排槐树后,探头朝店铺里望去。
刚刚伸出脑袋,身子被猛的一拧,双手瞬间被人从身后扭到一起,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抵在树干上,完全动弹不得。
他盖住半张脸的帽檐被掀开,双眼陡然被光一刺,半眯起眼,待完全适应下来,看清了眼前宋珩那张凌厉俊美的脸。
“你是谁?跟着我们干什么?”宋珩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
以安孙澍一向以相貌自负,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才是男子中的翘楚。
这人原来还会功夫的,他只掐住自己脖子而已,竟全身动弹不得,似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
他咧嘴一笑,“你又是谁?本人路过此处,谁跟着你了?这路是你家的?”
宋珩不认识安孙澍,在新安郡时,安孙澍只是苏廷信等人的尾巴,直到他离开之后,安孙澍的才名才渐渐冒出头来。
安孙澍自然也无法将他与安家的小和尚联系到一起。
宋珩目色如电,扫过安孙澍全身,忽探手往他怀里抓去。
“路过?”他一声冷哼,拎起从安孙澍胸口掏出的香囊,香囊里头洒出一蓬白色粉末。
“好好的车夫,路过这里不赶车却下来走路,还带着一袋奇香粉。”
奇香粉是是有曼陀罗、夹竹桃等药物炮制出的迷幻粉末,和当初金荣用来设计灵芝的药差不多,都是江湖上最盛行的迷药,一旦撒向人的口鼻,中招者眼睛刺痛,重则失明,嗅入进去,浑身麻痹,重则晕厥。
宋珩将那粉末一点点往安孙澍面前洒去,一面加大掐住安孙澍脖子的力度。
“你不说也没关系,这迷药就给你自己好好享用吧。”
安孙澍挣扎不过,又急又怕,闭上眼咬着牙,恨得额上青筋直爆。
灵芝拿着选好的花纸出得门来,余光扫到宋珩衣角在槐树后,笑着走过去,“你看,这个香炉给娘烧去,这个给……”
她嗅到曼陀罗的味道,立时住了口,宋珩本想背着灵芝处理了这人算数,见灵芝过来了,忙朝她使了个眼色。
灵芝快步绕到他身边,待看清安孙澍的脸,大吃一惊,“安孙澍!”
安孙澍则将那句“给娘烧去”听了个清清楚楚,见到灵芝,知道再躲不过去,干脆一咬牙,瞪眼看向宋珩,“当日,找人打断我手的,是不是你?”
宋珩这时明白过来,挑起一侧嘴角,目色更加冷厉,“原来是你,你使诈引灵芝出门,断你一手算便宜你,还不知悔改!”
他不再跟他废话,转头看向灵芝,“杀了吗?”
灵芝听宋珩的意思,当初他的手果然是被宋珩派人打断的,心头叹一口气。
这样的人就如阴沟里的苍蝇,放了他吧,他还会继续围着你嗡嗡打转,杀了他吧,似乎又罪不致死,犯不着为这样的人双手沾血。
“有没有办法让他不再害人?”灵芝无奈看向宋珩。
她更担心廷雅,安孙澍那日除了盯着她,看廷雅的眼神也是充满恨意,这人已经疯了,她害怕他躲在暗处会咬上廷雅一口。
宋珩知她心软,掐住安孙澍脖子的手往上一顶,捏着他双颊,安孙澍嘴一张,那香囊里的白色粉末立时进去大半。
宋珩手一松,安孙澍跌落在地上,捂着脖子哼哼呜呜说不出话来。
宋珩又脚尖闪电点在他膝盖处,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只听一声低低的暗号,安孙澍蜷起身子,捂着膝盖,脸上表情痛得狰狞扭曲。
宋珩拉过灵芝,将安孙澍扔在槐树后,二人往马车走去。
“他以后都再不能走路、不能说话了。”宋珩很少对一个人这么憎恶,可这安孙澍自己害人在先,还一副天下人对不住他的模样,又处处小人行径,他实在是忍不下去。
要不是灵芝心软,他能让他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
马车渐渐走远。
安孙澍觉得嗓子着了火,被烧得几乎窒息,双腿膝盖处又钻心地疼,让他快要晕死过去,正挣扎间,眼前多了一双脚。
一双穿着金线绣兰花草麂皮靴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