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标和方老爷坐下后,秦标转头朝李青云一拱手道:“李少爷远道而来,这一路舟车劳顿一定很辛苦吧?”他只称呼李青云为“李少爷”,而非“少爷”,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摆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与你是平起平坐的。
李青云淡淡道:“若非塞北药田出了事情,我也不用这么舟车劳顿了。”
秦标却佯装没有听明白,他转而介绍道:“这位是榆林方家的家主方老爷。”
那位中年文士朝李青云拱手道:“在下方元正,早就久仰李少爷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一番话说得极为客气。
李青云也拱手道:“原来是方老爷,不知今日方老爷在此有何贵干呀?”
方元正稍一迟疑看向秦标,秦标哈哈笑道:“方老爷是我的故交,他也是做药材生意的,今日正好路过这里,我便一块请了过来。”
方元正微笑点头道:“正是,正是。”
李青云听到方元正也是做药材生意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大概,秦标这是已经找好下家了,只要将药田从李家分离出去,他就会转而与方家合作。
秦标入座后,宴会很快开始,酒菜都已陆续端了上来。
几轮酒罢,终于进入主题。
秦标感慨道:“想我秦家在这塞北苦寒之地,已居百年,先祖兢兢业业创下这份基业,我秦标无能,如今已过而立之年,也没有开拓半分,真是遗憾。”
方元正安慰道:“秦老弟不必自责,秦家的祖业在你手上没有败落,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他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安慰秦标,实则是在与他唱双簧,这都是说给李青云听的。
李青云开口道:“阿标,你刚才说这份基业是谁创下的?”秦标刚才说了那么多,这一句才是重点。
阿标?
众人差点吐口老血,李青云居然称呼秦标为阿标?
秦标一怔,黑脸变得涨红,一双铁拳暗暗攥紧,虎目狠狠盯着李青云,眼神中有着杀人般的阴冷,你小子居然敢叫我“阿标”?
白雅芙微愕,李青云这是完全把秦标当成了自己的下人,难倒他看不出今日什么形势吗?
方元正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秦标,被一个十七八的小孩子这么称呼,难倒你就这么忍了?
秦标很想现在就动手,他自信一锤就可打死眼前这个文秀的少年,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于是只好强自忍下。
“李少爷,这块药田的地皮最初是你李家买的不假,可这百年来却都是我们秦家在经营,这你总该承认吧?”秦标冷着脸说道。
“你说得对,这地皮确实是我们李家的。”这厮说话惯会断章取义,完全就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秦标通过与他的短暂接触,已经判断出了这个李家少爷看似年轻,却心机深沉,于是便收起小觑之心。
“这百年来,我秦家可是为李家提供了数不尽的药材,算起来已经大大超过了当初地皮的价格,你李家可以说是坐享渔翁得利。”
李青云道:“你这账这么算好像不太对吧?”
秦标冷冷道:“难倒我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吗?”
李青云道:“你说得都对。”
“那就是了。”
“不过却不全。”
李青云手指轻敲桌面,朗声道:“第一,你秦家当初为何来到这塞北苦寒之地?第二,这么多年来,李家除了每年让你们贡献五千斤药材外,可提过别的要求?你们每年的药材产量是不是在八千斤以上,那剩下的三千多斤呢?你们秦家又凭什么在塞北开辟了这么多的产业?创业的本钱来自哪里?”
这五个问题,刀刀直击要害,一个比一个让秦标难以回答,白雅芙惊叹先前倒是小看了这位文秀少爷。
秦标黑脸憋得通红,论起耍嘴皮子他一个莽汉岂会是李青云的对手,更何况他还理亏。起初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李青云的态度,摸一摸他们李家的底线,没想到一下子就踢到了铁块。
方元正见秦标被问得哑口无言,忙出来打圆场道:“对于秦李两家的事,我也略知一些,方某觉得……”
李青云打断他道:“方老爷,这是我们李家的家事。”他早已看出来,方元正就是来帮秦标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需要将方元正挤兑住。
方元正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不过他可比秦标精明多了,又换了个角度道:“哦,李少爷你误会了,方某并不敢干预你两家的事务,今日这酒宴就是为你接风洗尘的,咱们只管饮酒,其他事情等到明日再说,。”说完就端起了一杯酒遥敬李青云。
李青云心中暗骂方元正这只老狐狸老奸巨猾,面上却点头也举起了酒杯。
秦标经方元正一提醒,也迅速调整过来,他能做到一家之主,也并非全靠武力恐吓。他很快起身道:“今日,咱们李、白、方、秦四家齐聚,我敬诸位一杯。”
又是几轮酒吧,宴会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方元正道:“秦老弟不如叫几个舞姬上来助兴啊?”
秦标哈哈笑道:“方老爷,这塞北乃是苦寒之地,比不得关内,哪有什么舞姬。不如这样,我有一个手下,原是突厥的射雕手,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所救,于是就一直跟在我左右,此人一手连珠箭玩得炉火纯青,不如让他给大家表演一番以助兴?”
方元正带头鼓掌道:“射雕手在突厥中可是箭术最高超的人,我也是只听人说过还从没见过,不如就让那人来展示一番吧。”
秦标道:“好。”
李青云于宁雨昔对视一眼,这是到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阶段了。
很快一个之前那个阿史别手拿弓箭走了进来。
秦标道:“阿史别,你就为大家表演一番连珠箭吧。”
阿史别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一躬身,做了一个突厥人的礼仪道:“是。”
秦标拿起手中的青铜杯道:“就射这个杯子吧。”说完高高一抛,青铜酒杯脱手飞向高空。
阿史别一个弓形马步扎稳身子,左手迅捷地从背后取下弓箭的同时,右手从箭壶中拉出了一根羽箭,电光火石间,已经弓似满月蓄势待发了。
青铜杯飞旋上升到最高点后,便飞速朝下掉落。
阿史别早已等待多时,瞅准时机,手一松,一根羽箭飞速射出。
“嗖”一声锐利的破空声响起。
紧接着“叮”一声,羽箭从青铜杯底下擦过,青铜杯被羽箭一带,改变了下坠方向,被羽箭的惯性带着朝前飞去。
“叮”又是一声,这一箭射在青铜杯外沿,青铜杯被羽箭擦过,一个旋转又改变了飞行方向,转而朝李青云所在的方向飞去。
白雅芙白皙的脸蛋儿一惊,此时青铜杯已经正对着李青云面门了!整个宴会厅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秦标也在紧紧盯着那只半空中的青铜杯。
李青云大惊,呼吸一滞,急忙看向阿史别,只见阿史别已经搭好了第三支箭!
阿史别见机会来到,刚要松手射出第三箭,却突然一愣。
只听“铮”一声低微的声响,青铜杯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居然朝右侧一歪,飞到了秦标的面前。
李青云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宁雨昔,宁雨昔手中正捏着一枚坚果严阵以待。
秦标一惊,急忙使劲在青铜杯底下一拍,青铜杯再次高飞上半空。
嗖!阿史别第三只羽箭射出。
“叮!”青铜杯被最后一支羽箭直接定在了房梁之上。
宴会厅中静悄悄,大家都在仰头望着那只杯子。
方元正最先反应过来,拍手道:“好好好,不愧是射雕手,厉害,厉害!”
秦标也笑道:“不得不说突厥人的箭术真得比我们厉害。”
李青云看向秦标,心中大骂:你个王八羔子,竟然想射杀老子!刚才若非宁小妞出手,老子现在就挂了!
阿史别道:“小人刀箭双绝,刚才表演了箭术,还有刀法未曾展示。”
方元正抚掌笑道:“你的刀法跟箭术一样精妙吗?”
阿史别道:“小人这套刀法挥舞起来,水泼不进。”
方元正道:“噢,那倒要见识一番了。”
秦标笑道:“既然方老爷有此雅兴,阿史别你就展示一番吧。”
还来?李青云见这两人居然旁若无人地唱起了双簧,而且还如此生硬,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李青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知是你们演技太差,还是我揭穿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