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又在树上待了一会,确定葛氏已经走远后,这才顺着树干溜了下来。他左右望了望,快步朝着东厢房走去。
推开房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胭脂水粉的香味,他仔细在房内找了找,二人并没有落下什么,而且床上的被子也被重新叠放整齐。房中摆设极为整齐,看着平日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难不成这是他二人专门用来偷情的地方?
再次回到妙手堂的时候,罗大田第一个凑了上来,低声道:“大少爷,可看清楚了?”
李青云道:“此事先不要声张。”
罗大田点了点头,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样道。
李青云又掏出十两银子给他道:“你去找几个叫花子,让他们守在关帝庙的门口,仔细盯着葛氏多长时间去一次关帝庙。”
罗大田心中暗喜,大少爷这是要将自己当成心腹培养啊,拿了银子后便转身离去。
林灵萱扶着姚氏走了出来,姚氏埋怨道:“你这孩子,让你去好好拜拜关老爷,你却半道不知去了哪里。”
李青云笑道:“乳娘,我突然内急,就去了趟茅房。”
姚氏根本不信他说的,见李青云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再多问,转而开口道:“刚才李府派人来请你去一趟,说是从榆林郡请了博学大儒来为你和二少爷教授学业,让你赶紧过去。”
李青云心中狐疑:李家一共就一个名额,他与李青山只有一人能够去参加科举,此事李青山也是清楚得很,他岂会有那么高的觉悟,来邀请自己共同进步?这么做恐怕是想要摸清自己的底细才对。
到了李府,家丁引着李青云去了南书房。
李青云推门而入,书房中除了李青山外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头一身文人打扮,应该就是那位被请来的大儒了。
虽然李青山早就知道他会来,但见他进来,脸色还是禁不住一变,不由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厌恶忌惮之意溢于言表。
陈洪自李青云进门就在上下打量他,他阅人无数,看人极准:此子身上透着一股桀骜不驯之气,看来也是个难以易于之辈。
李青云也在上下打量陈洪,目光中没有丝毫敬畏。
陈洪与他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对视,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心中不由有些生气:你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对我不敬!
不过他毕竟老奸巨猾,面上却装作和蔼地问道:“这位就是李府的大少爷吧?”
陈洪眼中的那丝不快,没有逃过李青云的眼睛,当下心中了然,也拿捏出一个虚伪的笑容道:“正是,敢问先生是?”
陈洪一捋长须,瞬间挺直了腰杆,傲然道:“榆林,陈洪。”
李青云瞧他这架势,应该是对自己的名号极为自负,可他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还真没听过。于是愣了一会才道:“哦哦,原来是陈先生,久仰久仰。”
他这一番做作实在是有些演技太过拙劣,分明是压根就不知道有陈洪这号人物,表面上却非要装作神交已久的模样,实在是太假了!假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陈洪老脸禁不住有些挂不住:你小子居然连老夫的名字都没听过!以老夫在榆林的名望,你作为一个读书人竟然不知?看来这书念得也不怎么样啊!
“大少爷请坐。”陈洪道。
李青云瞥了一眼面露不快的李青山径直坐了下来。
陈洪道:“大少爷平日里都看什么书?”
李青云道:“哦,也没什么,就是四书五经六艺七谋八略吧。”
陈洪眉头一皱,心道:你说顺口溜呢?
四书五经的概念是南宋朱熹提出的,所以在这个时代,还不曾有这个概念,也难怪陈洪不知。
“敢问是哪四书?”陈洪道。
李青云道:“四子书,即《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诗》、《书》、《礼》、《易》、《春秋》;六艺,《易》《书》《诗》《礼》《乐》《春秋》。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厮心道:老子可是上初中的时候,就背过了。当然了,只是背过了名字而已。
陈洪冷哼一声,这不就是读书人平时读的书嘛,说得倒怪唬人。
“不知大少爷是怎么理解‘挈矩之道’的?”陈洪问道。他这是想考量一下李青云的水平。
挈矩之道乃是《大学》一书中的经典论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而这也是考量一个人对《大学》研究是否精深的一个关键所在。
李青云道:“你说什么?”
陈洪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说过。”李青云索性直言道。
陈洪一怔,没听说过?怎么可能!但凡是个读书人就不可能不知道,这小子分明是在敷衍!
他冷哼一声,重重道:“敢问大少爷,是否要参加这次科举考试?”
李青云咂咂嘴道:“那当然了,我乃嫡长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这次科举考试,我势在必行,若是能一举高中,岂不也是光宗耀祖的一桩美事?”他故意说得浮夸,就是要留给陈洪一个纨绔的印象。
陈洪深深地鄙视了他一眼,一举高中?你以为科举考试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老夫考了几十年了都没及第,你一个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青山终于忍不住冷嘲道:“李家名额只有一个,咱们两个到底谁去,最后还得靠学政官来定夺。”
陈洪接口道:“二少爷说得不错,所以还请大少爷据实相告。老夫只有清楚了你们各自的知识水平后,才能因材施教。若是大少爷不肯透露,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李青云暗骂:老子说实话你还不信。
关于《大学》,他只知道一句话,就是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甚至连原文是什么都不知道。
(原文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那个什么挈矩之道,我是真不知道!”李青云苦笑道。
陈洪道:“你不是看过《大学》吗?”
李青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先生莫怪,其实刚才那些书我也就是知道书名而已,这其中的内容……”
陈洪恍然大悟,原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就他这近乎于文盲的水平,若是能过了学政大人那关才怪!
李青云忍不住冷笑道:“光知道个书名,就敢去考科举?你也不怕给李家、给金河丢人!”
李青云瞪了他一眼,刚要回骂回去,却突然想起今日发现葛氏偷情的秘密,不由凝神仔细打量起李青山来。
哎,还真别说,仔细看来,李青山还真是跟李明承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李青山被他瞅得心底发毛,怒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李青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虚什么?”
李青山脸色一红,还以为他指的是自己贿赂庞县令陷害他的事情,一时无言以对,只是冷哼了一声。
陈洪见二人剑拔弩张,还真担心两个少爷打起来,于是咳嗽一声道:“再过两天学政大人就来了,时间紧迫,咱们赶紧开始吧。”
李青云道:“先生可知学政大人都考些什么?”
陈洪道:“一个学政要负责一个州郡的考核,所以不会考核长篇大论,多是些对联诗词之类的短篇,而诗词歌赋和对联都是高度浓缩的精华,往往也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学识。”
李青云心中暗自高兴,若是学政也考些什么“挈矩之道”的东西,那可就麻烦了,可他考的是诗词歌赋和对联,那自己简直就是开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