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人跪地道:“不知是什么人,只知道带着往段家方向去了,方公子正追了去。”
跟着的禁军见状,便对知聆说道:“恭使,该是时候回宫了。”
知聆转头:“我要去段家看看,只要看到逸儿平安,即刻就回宫。”
两个禁军对视一眼,虽然略有些为难,却不敢就不从,只好答应。
知聆心急,怕轿子慢,便又道:“我要骑马,不乘轿子。”禁军们面面相觑,随即有一员禁军翻身下马,让了一匹马给知聆。
众禁军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那貌似娇弱的宫中女子,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儿竟会骑马,更遑论她一身宫装,裙摆逶迤,重重叠叠,要怎么骑马?
正当禁军们大眼瞪小眼各自脸上浮现笑容之时,却见知聆将裙摆一提,毅然拉高,露出底下素色绢裤,众人一看,各自目瞪口呆,有人盯着看,有人却脸上泛红,急忙扭头避开这一幕,然而转开头后,却又不由自主地重悄悄把目光溜过来。
知聆翻身上马,禁军们看着她利落的姿势,才反应过来,满心惊诧之余,两员禁军一左一右,将知聆马儿护在中央。
那报信的在前领路,一行人取道前往方家,快马加鞭走了有一刻钟,知聆见眼前道路有些偏僻,便皱了眉:“这是到了哪里了?”正好旁边一员禁军也起了疑:“且住,这里是安平坊,要去段府,不是该往御街方向?”
前头那带路的说道:“官爷不知道,把这里走是抄小路,走的要快一些。小人因为心急,故而才如此。”
知聆跟那禁军对视一眼,半信半疑,此刻那人骑马进了一条胡同,两边高墙,那禁军左右一看,道:“恭使,情形有些不对,还是不要入内!”
知聆也正拉住马缰绳,而就在此刻,只听得身后一身马嘶,众人回头,却见不知何时,胡同口竟多了许多蒙面人,手持兵器,围聚冲来。
那禁军一看势头不妙,即刻道:“保护恭使!”
刹那之间□一触即发,大概是几十个刺客蜂拥而至,将禁军跟知聆围在中央,看势头,自然是埋伏已久。
那禁军护在知聆身边,想闯出一条路让她先冲出去,怎奈刺客如蚂蚁一般,总是撞不开缺口,知聆在马上,见这情形,浑身有些颤抖,心中却还惦记着段逸。
知聆也知道恐怕是坠入圈套,见禁军打倒一个刺客,知聆便翻身下马,将那人揪起来,扯下面罩,底下却是一张全不认得的脸。
知聆看那人还有一线生机,便喝问:“谁派你们来的?我的逸儿如何?”
那刺客受了重伤,嘴巴动了动,便死了过去。
知聆扭头四看,见胡同头尾都被刺客堵死,先前那领路的奸人在胡同另一边,驻马相看。
此时禁军已有伤亡,其他四五人围在知聆周遭,知聆见那些刺客都往她身边来,便知道他们是冲自己来的,然而这样她心中却觉安稳,如果刺客只是针对她的,那么段逸出事的可能性便小许多,何况还有方墨白还在他身边。
刺客攻上,禁军们各自迎敌,不免护卫不力,有两个刺客见有机可乘,便扑上来,知聆见两人刀光如电,满带杀气,便知道他们是要取自己性命的,千钧一发之时,一个禁军扑上前来:“恭使小心!”把知聆往身后一拉,将身挡住她。
知聆脚下踉跄,一怔之间,便觉脸上一丝温热,原来是刺客的刀砍中那人肩头,鲜血飞溅,竟溅到知聆脸上。
知聆呆了呆,刀光剑影这一刻,她望着眼前受伤的禁军,听着他的惨呼,忽然之间明白了方墨白肩头那道伤是怎么来的。
瞬间,知聆浑身毛骨悚然,然而心头却生出一股极大怒气来。
那禁军负伤,身子一歪,右腿跪地,却仍屹立不倒,想要再度迎敌,刺客见状,当下便要补上一刀,正一步迈出去,忽然之间双目凸出,一动不动。
那禁军本欲等死,忽见那刺客不动,急忙抬头,却见那刺客喉头,被剑尖抵着,鲜血飚出。
禁军大吃一惊,勉强回头,却惊见握剑的竟然是恭使女官!
知聆手中握着剑,鲜血从刺客喉头飚出,那刺客呆站片刻,身躯才陡然落地,恐怕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禁军身子跌倒:“女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知聆将他身子一扶,一步迈出,挡在他身前。
先前跟那刺客一块儿扑上来的众人均都愣了,本以为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多难?却不料还没看清对方动作,自家这边已经死了一个!
其他刺客一时之间踌躇,有两人不信邪,迈步上前挑战知聆。
知聆脚下不动,手握着剑,双眸紧盯对方,风缓缓吹过,吹动她身上的衣袂跟散开的头发,先前的柔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杀之气,从剑到手,到那紧盯对手的眼眸。
其中一个刺客大喝一声,擎刀上前,一刀劈落,以他这种彪悍之姿,就连旁边的禁军看了都为之动容,那禁军挣扎着,想要起身保护知聆,奈何受伤太重,才一动,又跌回去。
此刻那刺客满心地想,自己这一招,必定会把这女子吓得胆寒,然而任凭他杀气全开,对方却依然岿然不动,竟毫无畏惧之色,更无分毫退意!
那刺客看着知聆的脸,见那极美的脸上半边脸颊染血,却带着一种凛然之色,仿佛全不容侵犯似的,刺客心头一震,无端地竟有些胆寒,但就在刹那,知聆脚下一动,一步向前,不退反进。
刹那间,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不管是刺客还是禁军,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两个人交手,有的禁军几乎本能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在他们看来,那女子的姿势分明不像是会武功的,这举动简直似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只有一些大胆的还看着,却见那花枝一样娇弱的女子手腕一抖,那柄剑当空划出一道勾魂夺魄的弧线,然后直直地刺中了那刺客的喉咙,竟快得匪夷所思,角度也甚是刁钻,让人绝对料想不到!
就在这夺命的一瞬,那刺客的刀几乎要砍到知聆肩头,只要砍落,便能将她毫不费力地堪称两半,可偏就在这一刻,刺客浑身的力气消失无踪。
刺客张口,嘴里嘶嘶发声,鲜血如河流一样涌出来,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然后仰天往后跌倒。
知聆持剑站着,脸上溅上的血打在衣裳上,配上那副毫无瑕疵的绝美面容,整个人美的夺目也煞的惊人,剩余的刺客尽数胆寒,几乎都也不信自己所见到的。
知聆抬眸,盯着那不远处观战的领路人:“段逸何在?”
那领路人被她一眼看到,心中一股寒意扫过,当即叫道:“杀了她,杀了她!不过是个女人,你们这么多人都杀不了她吗?快上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剩余的刺客们大呼一声,才又联手冲上来。
知聆深吸一口气,心中虽然愤怒之极,却也暗暗叫苦,若是单打独斗,出其不意的话,她还能对付一两个刺客,但是这么多人……胜算恐怕……
何况方纯明的身子本就不算康健,相比一般的女子还要虚弱一点,知聆竭力握着剑,冷汗暗暗地涔涔而出,却拼命让自己打起精神。
正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叫道:“这是什么鸟京城!路都跟蜘蛛腿似的,这又是什么鬼地方!喂,你怎么带路的!”
另有一人说道:“鲁大哥,打听来说方大哥就住在这安平坊一带,这就是安平坊没错啊?”
“滚你的蛋!”那鲁大哥性子显然极为暴躁,叫道:“安平坊也大了,你的消息有没有错?”
“没错儿,我刚街头上打听的……说是皇上……”
正说到这里,胡同口忽然出现一队奇怪的队伍,大概有十几个人,个个打扮的十分古怪,领头一个人,生得膀大腰圆,一张长方阔脸,络腮胡子,两只眼睛散发着凶煞之气。
刺客们见又生变,刹那又停下手,这刻,那队人已经看到这边,那汉子眼睛竖起,便道:“这又是在干什么?”忽然间看到禁军,他认得那禁军服色,便道,“你们这些厮鸟,这是在杀禁军……跟一个娘们儿?”
几个刺客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有人听这汉子不是京城口音,便喝道:“跟你们无关,赶紧滚!”
又有人说:“先杀了这女子!”
没想那汉子听了,便吼道:“虽然老子也不喜欢禁军,可你们这伙厮鸟也太不上道了,这么多人,藏头露尾,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居然还要围杀一个弱女子?俺着实看不过眼,兄弟们,不是说手痒痒了吗?大家伙儿上啊,杀他奶奶的!”
这人一声吼,跟老虎似的,其他十几个人听见了,各自露出欢喜之色,一个个迫不及待地,顿时也喊杀着冲了进来。
知聆大为意外,见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物冲进胡同里,情形却顿时改变了,原先一面倒的刺客们顿时应付不暇,而那大汉直冲入这边,拦住原本对上知聆的刺客:“胆小鬼,京城的人都是这样的?令俺鲁豹不齿!”
知聆一听他自报家门,心头一动,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
这一刻,鲁豹赤手空拳地迎上两个刺客,两人横刀劈来,鲁豹只手空拳,双臂一挡,两人大喜,以为必定能把这汉子的双臂给砍下来,知聆也叫道:“英雄小心!”
谁知只听“铛”地一声,火花四溅,鲁豹哈哈大笑:“贼囚,想害你爷爷,没门!”原来他双臂上都上了铁护腕,因此竟是分毫无伤,鲁豹大笑过后,双拳虎虎生风,一拳打中一个刺客面门,顿时打得对方鼻口流血,倒地不知死活,另一人见状,打起精神斗了几个回合,被鲁豹一拳击中胸口,顿时身躯倒飞出去,委顿倒地不起!
正在鲁豹跟他所带的一伙人开始屠杀刺客之时,却听得胡同口马蹄声得得,有人大叫:“妹子!”另一个却叫道:“纯明!”
知聆转头,却见来人,竟正是方墨白跟段重言两人!
此时鲁豹拍手回头,一眼看到两个,顿时大喜,竟自叫道:“方大哥,段大人!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刻刺客们差不多已被尽数摆平,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纷纷逃窜,知聆一眼看到方墨白怀中的段逸,心头的大石此刻才放下,忍不住也欢喜叫道:“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