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大牙误打误撞的把钟峥和陈艳春抓上山一直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半天一宿的功夫,可就在这半天一夜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别
说是马王爷,也别说那个稀里糊涂挨了一顿打的陈大牙,就连白马山上上下下这些喽啰们,也都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这些年来日子过的一直平静,山下的保安队和省城那些当兵的,也很少来山上找麻烦,他们也只是偶尔下山去弄点吃穿用度,没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山上的这些喽啰都已经变得慵懒了,安静的日子过惯了,冷不丁的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大家伙都慌乱的不知所措。
天很快就亮了,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树梢照进山洞的时候,聚义厅里的马王爷陈艳春和钟峥,都已经坐在石头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有几个喽啰走进山洞来,轻声的呼唤马王爷,原来是他们已经在外面备好了马车,并在马车上铺了厚实的被褥,是来询问马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发的。
马王爷使劲揉了揉眼睛,站起了身子,舒展了一下四肢,身上一阵阵的酸痛,想必是昨天晚上踢打陈大牙的时候,由于心中激动,用力过猛,所以拉扯到了胳膊腿儿。
他冲着那两个喽啰挥了挥手,告诉他们,马上就准备出发。
这个时候,陈艳春和钟峥也已经醒了过来,看见钟峥在身边,陈艳春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并没像昨天那样惊慌失措。几个细心的喽啰拿了两套衣服,交给了钟峥和陈艳春,让他们换上。马王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大家伙都纷纷的走出了聚义厅,在洞口守着,好让陈艳春在屋里换上衣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切准备妥当,马王爷披上了一件褂子,顺手抄起了他那把盒子炮别在腰间,几个喽啰搀扶着钟峥和陈艳春上了马车。
见马王爷要去,几个贴心的喽罗劝他,这些年来马王爷在白马城以及省城名声大噪,若是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城,恐怕会对安全不利。万一白马城的那些保安队借此发难,就这十多个喽啰,恐怕也不是那些保安队员的对手。可马王爷却坚持要亲自去,由于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此行他要亲自去护送,以确保钟峥和陈艳春不会再发生任何的意外。
大家伙见马王爷坚持,也只能就这样了,这十多个人簇拥着那辆马车,顺着聚义厅门口的大路,浩浩荡荡的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可刚走出去没多远,马王爷只觉得喉头一紧,一口气在嗓子眼儿转了两圈没呼出来,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紧接着胸口一下下的抽搐了起来,他咯咯的打了几个嗝,感觉嗓子里十分的难受。
一个喽啰连忙从腰间摘下随身带的水袋,拧开盖子,递到了马王爷的跟前,马王爷接过去,仰头喝了两口。原以为喝两口水会把嗝儿压下去,可却没想到水刚一下肚,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腾,一股又酸又涩的东西往上涌,一下子就堆积在了喉咙里。
马王爷只觉得喉头鼓动了两下,终于忍禁不住,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出来的竟然都是暗红的血水,散发着恶臭的味道。在马王爷身边的几个喽啰都吓了一跳。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有的还被这血水溅到了身上。
大家伙本能的呼啦啦散开,而呕吐过后的马王爷却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仰面朝天的向后摔去,幸亏身旁的几个喽啰手疾眼快,连忙伸手把马王爷搀扶住。此刻的马王爷双目紧闭,嘴唇青紫,脸色铁青,额头上满是冷汗。
"大哥!大哥!你咋了,醒醒啊……"
人们惊慌失措,一声声的呼喊着马王爷,有人伸出大拇指,用力的掐着马王爷的人中,折腾了一阵子,马王爷才慢慢的睁开眼睛。他挣扎着想自己站起来,但浑身上下一阵阵的酸软,完全没了任何的力气。
有人又喂他喝了两口水,这才好了很多,他拉过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喽啰,喘着粗气吩咐他:
"再……再多……多带几个人,赶紧……赶紧把他们俩送……送到白马城去,赶紧……"
此刻车上的钟峥也站起了身,眉头紧皱着看着马王爷,他的心里最清楚,白马山的安宁已经不在了,要有大事即将发生。但有些事情,他无法说出来,也无法阻止。这一切,只能当做是天意。
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来到马王爷的身旁,此刻的马王爷一个劲的喘粗气,看上去十分的虚弱。可还是挣扎着对钟峥说:
"你快走,赶紧走,白马山上不安全了,要有灾祸了……"
到了这个时候,钟峥眼里的马王爷已经不是印象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而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钟峥刚要开口跟马王爷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嗡嗡的尖锐的响声传来,顺着他那只被陈大牙切掉的耳朵的伤口,一下子钻进了他的大脑。他被这声音刺的一阵阵的头晕,耳朵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流出了血来。
这声音来的突然,去的也快,一晃神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缓过神来的钟峥伸手摸了摸左耳的伤口,又把手放在眼前,手上沾着通红的血,颜色刺眼。
可钟峥却发现,这血中隐约的闪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好似夏天晚上的萤火虫一般。钟峥思索了一下,往前探了探身,伸手把手上的血抹在了马王爷的额头上。
人们不知道钟峥这是何意,都纳闷的看着他。钟峥说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要是遇上什么大事,可以到城里找我。头上的血今天天黑之前别洗掉,关键时刻是有用处的……"
说完,他转身上了马车,那个上了年纪的喽啰打发几个人把马王爷背回到聚义厅去,自己又招呼了几个人,都带上火枪,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白马城走去了。
来的时候,钟峥和陈艳春被麻袋套着脑袋,只能感觉到山路崎岖,回去的时候坐在马车上,才看到这条路果然崎岖,穿过几道山沟,又走过几片树林,趟过过膝深的灌木丛,才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那条联通着省城和白马城的官道。
今天的天气晴朗,顺着官道往北望去,能看出去很远。官道两旁的荒草和灌木,都已经略微的显露出星星点点的枯黄的颜色。秋天已经来来很久,这些一秋的草木,很快就会在冬天到来之前干枯死去,它们的一生短暂,却春生秋枯的按部就班,没有什么大的波澜。相比之下,人的一生虽有百年之久,但要历经各种各样的磨难与苦楚,总不如这无思无觉的草木一样活的简单。
一路上没人说话,只能听见马车的轮胎压在官道的砂石路上发出的呼呼的声响。抬头看去的时候,前面已经能清楚的看到白马城的城门了。再往前走不远,就要到家了。
离家很近,陈艳春和钟峥都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可那几个喽啰却都摘下了火枪,顶上了子弹,看上去十分的紧张。钟峥清楚,白马城对于自己是到家了,但在那些土匪的眼里,却危机重重,毕竟这是大白天,城门口还守着那么多的保安队员。
又往前走了不远,钟峥拉住那个带头的喽啰:
“就到这吧,我和我媳妇自己回去就行了,大白天的,你们不方便进城。”
“不行啊,我们老大交代了,必须安全的送你们回去,我们再往前走走,到了城门口再说……”
可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西面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声音迅速的靠近,他们转过脸循声看去,原来从西面的山丘上,刮来一阵狂风。
这阵风来的突然,来的猛烈,卷着漫天的沙尘,好似一个巨大的黄色的猛兽,咆哮着朝钟峥他们奔涌而来。那匹拉车的老马被吓坏了,发出咴咴的叫声,赶车的喽啰用力的拉着马的缰绳,但仍旧无济于事。
那匹老马惊慌失措,那喽啰根本拉不住,它前蹄猛蹬,身子仰起,一下子就把坐在车辕上拉着缰绳的喽啰甩了下去。车上的钟峥和陈艳春也向后滚去,情急之下,钟峥一只手拉住车梆,另一只手抓住了陈艳春的胳膊,两个人这才没被甩下车去。
那匹老马叫了两声之后,迈开步子拉着马车,飞快朝着白马城的方向跑去了。它受了惊吓,跑的特别的快,幸亏这条大路还算平坦。钟峥搂着陈艳春,牢牢的抓住车的边缘,这才没掉下去。
这匹老马一口气跑到了护城河的边上,才慢慢的停了下来,钟峥转回头朝着那些喽啰的方向看去,他们已经被那团风沙吞噬,一片昏黄的看不到人影……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但钟峥却隐约的觉得,这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