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回、一别无几日,两见若沧桑

"站住，什么人?"

只听见前面有人大声的喊喝，从草丛中跳出来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他们各个的怀里都抱着火枪，钟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都是白马山上的土匪。

其中的那个带头的喽啰见过钟峥，也知道之前他在白马上的时候跟马王爷的关系，赶紧走上前来满脸带笑的说:

"原来是钟三少爷啊，怎么这黑天半夜的到这儿来了?"

钟峥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那个喽啰的跟前对他们说明了来意，不过当然不会跟他们说起白马城里闹鬼的事情，只是说想见见白马山的马王爷。

这些喽啰不敢多问，就赶紧接过马的缰绳，打算牵着马车上山，可刘铁军四外的张望了一阵，皱着眉头的对钟峥说:

"哎呀，刚才居然睡着了，过了跟我媳妇约好的地方了，哎对了，老三啊，你刚才看没看见她啊?"

听他这么一问，钟峥立刻就想起了刚才迷迷糊糊只见看到的一切，当然他是不能把这些说给刘铁军的，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没看见啊……"

"哎呀，都怪我，我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如这样吧，我去找她，马车先交给你，你们先上山，等我找到她了再到山上和你们汇合……"

看着刘铁军坚决的样子，钟铮知道也无法拦阻他，但想想这辆马车和老马是刘铁军吃饭的家伙，还是留给他的好。于是便搀扶着他的老娘和陈艳春从车上下来，带着她们和那些喽啰步行上山就好。

看着刘铁军赶着马车顺着原路返回，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钟峥的视线之中，钟峥的心里不尽十分的感慨。虽然无法确定刚才自己梦里看到的一切是否就是真实的，借尸还阳的到底是不是食法鬼，但看刘铁军对他的媳妇如此关心的样子，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这毕竟是一段人鬼之情，没人能预料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俗话说阴阳有界，人鬼殊途。

上次来到白马山，钟铮和陈艳春是被这群喽啰绳捆索绑头上蒙着黑色的口袋押到山上去，而这次却大不相同，在那些喽啰的心里，这次钟铮是老大马王爷的客人，他们自然不敢慢待。打发人找来了几匹马，让钟铮他们一家人都骑到马背上，喽啰牵着马，就这样翻过几座山梁，穿过几片树林，终于来到了白马山的聚义大厅。

这里的一切钟峥自然十分的熟悉，几个喽啰跑到前面去禀告，他们一行人便进了聚义大厅。

到了大厅之后才发现，里面的那张虎皮的椅子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白马山的土匪头子马王爷。他仍旧光着上身，浑身的皮肤黝黑，下身穿着大红的裤子，头发蓬乱。他的两只眼睛闭着，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仿佛是得了病一样。

刚才进来禀报的那个喽啰正弯腰站在他的身旁。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响，马王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用双手扶着椅子，在那个喽啰的搀扶下慢慢的坐起身来，脸上略微露出一丝喜色。嘴巴动了动对钟峥说：

“兄弟，你来啦……”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钟铮抬头朝他脸上仔细的看去，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色的烟雾，他的眼神涣散，嘴唇干裂，显得苍老了许多。

钟峥的心里不禁大吃一惊，其实他们分开的时日并不多，不过眼前的马王爷和之前的比，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马王爷的身体十分的虚弱，但他的心里还是清楚明白的，尤其是看见钟峥带着全家老小来到了自己的山上，知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便朝两旁挥了挥手。那些喽啰知道他的意思，带着钟峥的老娘和陈艳春先到一旁的山洞里去休息了，其他守在门口的喽啰也转身退了出去，此刻的聚义厅里便只剩下了钟峥和马王爷两个人。

钟峥扯了一把椅子坐到马王爷的身旁，伸手拉过他的手腕，手指搭在脉门上。虽然他不能像刘振刚大夫那样会诊脉断病，但也能清楚的摸出来，马王爷的脉象黏滑柔跳，十分的不稳。看来马王爷病的不轻，也多亏他平时的身子健壮，要是换做了一般的人此刻恐怕早已魂归那世去了。

“马王爷，你的身体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峥往前凑了凑，一脸关切的问道。马王爷咧开了嘴勉强的挤出点笑容，慢慢的挺起身，摸起一旁的茶碗，蹲在嘴边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茶润润嗓子，这才对钟峥一五一十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前阵钟铮离开白马山的时候，马王爷打伤了三当家陈大牙，并打发了一些喽罗护送的陈艳春和钟峥下山，可当那些喽罗走了之后，马王爷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了解陈大牙这个人，他小肚鸡肠报复心极强，是因为钟峥才吃了亏挨了马王爷的打，他肯定会心存怨恨。于是他安排两个喽啰拉过来几匹马，带上了三五个人，骑着马顺着钟铮下山的方向一路追赶了过去。

他们一直追赶到离白马城南门不远的地方，仍旧没有看到钟峥他们的身影，马王爷的右眼皮一个劲的跳个不停，心里暗自琢磨着，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跟他来的几个喽啰看他脸色不对，连忙劝慰他说道：

“大哥，我觉得他们肯定已经送完人了，所以回山上去了，或许是跟我们走的道路不同，才没撞见。”

另外一个喽啰也劝慰：

“是啊是啊，我刚才仔细的看了地上有脚印和马蹄印，这些印子都像是新的，应该就是他们留下的……”

马王爷也觉得他们说得有理，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白马城，便点了点头带着这一群人原路返回，回到白马山上去了。

到了山上之后派人下去寻找，找那几个护送着钟铮下山的喽啰，前前后后的找了大半天始终没看到他们的身影。问那些在山上巡逻的喽啰，也没说看见他们回来过。知道马王爷十分的担心，一边打发喽啰们继续寻找，一边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喽啰，赶紧骑快马下山化装成百姓的样子到城里打听一下，看钟铮他们有没有回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下山的喽啰说在城里打听到了，钟铮和陈艳春的确已经回去了，而且十分的安全，看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马王爷这才放了些心，不过那些失踪的喽啰始终没有任何的音讯。

折腾了这一番天色已经晚了，马王爷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的疲惫，晚上连饭都没吃，只是空腹喝了点酒，便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山洞准备先睡上一觉再说。

钟峥来白马山的这两天，勾起了马王爷对过去那些事情的回忆，所以一躺下，那些多年前的场景便一幕幕的在眼前来回的闪现。让他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受，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不再睡了，披上一件衣服走出了山洞。

刚走出山洞，迎面吹来一阵山风，这阵秋风冰冰凉凉的，马王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晚上那点儿白酒的酒劲儿一下子上了头，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扶着身旁的一棵树站稳了脚跟，抬头朝天空上看去，天上只有半个月亮，但足以把眼前的整个世界照亮。现在已是深秋，月光照耀下的白马山已有一些草木渐渐的变得金黄。

这座山头他守了二十多年，这些年里他杀过的人无数，帮过的穷人也无数，他有时候会思考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到底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还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仗义大侠？尤其是在遇见钟铮之后的这一天里，他开始反复的思索这个问题。以前的时候，当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闻风丧胆他会感到心里特别的高兴，而如今想想，却觉得自己这样的恶名反倒是一种耻辱。

他的心里十分的矛盾，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迎面扑来。原本晚上喝了点酒，被冰凉的夜风一吹，胃里的东西就一直往上反，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恶臭的味道，让马王爷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呕吐了一阵子，才觉得肚子里舒服多了。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无意中朝前面看去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树林边上竟然站着几个人。

那几个人低着头，双手无力的垂着，借着月光看去，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不过马王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这正是自己派下山去护送钟铮回城的那几个喽啰。

看到了他们的出现，马王爷不禁十分的纳闷，大家伙已经前前后后的找了一整天都没有发现它们的踪影，怎么这三更半夜的竟然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冲着那些人挥了挥手，招呼他们道：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啊？让大家伙这一阵好找！赶紧都过来，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那几个人听见了他的喊叫，纷纷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马王爷与他们的眼神相对，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冰冷，浑身上下不禁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