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熠咬了咬下唇,终于将她在叶飞飏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了迟尉。
“什么?”
迟尉大惊失色,不由直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却不小心扯到了膝盖处的伤,疼的他冒出一阵虚汗。
“迟哥哥,小心。”衣熠急忙走上前,扶住了他。
迟尉顺势抓住了衣熠的袖袍,急声道:“那姑娘还等什么!赶紧叫人收拾东西,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走?”衣熠自嘲一笑:“能走去哪?”
“除了宁国,我们可以去赤岚,去长宁,或者去允燕也好啊!”迟尉说着,便要大声呼唤外面的婢女们。
“迟哥哥!”衣熠压低了声音,厉声阻止他:“我们就算跑了,又能跑多远?何况,我们走了,宫里的月萝阿姊又该如何?”
“可,姑娘……”迟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衣熠挥手制止了。
“迟哥哥,你心里也知,我们这么多人,就算要跑,恐怕也跑不出邺都城范围。若是他们有心,不出一夜的功夫,我们必会被抓回来!无用的!”
“难道让我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在我面前出事?”迟尉一脸悲痛:“我做不到!”
“迟哥哥,此事就算我求你。”衣熠好言相劝道:“月萝阿姊还在宫里,我们既然明知逃不了,何不为她多做打算?”
“姑娘只顾着他人,怎么不多顾顾自己?”迟尉一脸不认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姑娘活下来!而不是姑娘为了我们任何一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迟哥哥。”衣熠听迟尉的声音略大了些,怕他引来其他人,再让他们知晓了此事,连连摆手,示意他声音放小些。
“迟哥哥先暂且安心,事情还未到绝对,这些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衣熠忙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搬了出来:“叶飞飏此人心思诡异难测,谁也说不好他会做如何想,我们且按兵不动,按原计划行事,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的生机呢?”
迟尉明知她是在安慰自己,可心里仍旧抱有期待。
衣熠见迟尉的脸色似有缓和,忙加紧游说道:“况且,我们还有神秘人这个底牌,若真有不对,时哥哥必不会眼看我出事的!”
迟尉深思了下,想到时诺的人品,他终于默认了衣熠的抉择。
“好吧。”迟尉轻叹道:“但你要答应我,若日后真有不好,你一定不要阻止我们去找时诺。”
“……好。”衣熠略有犹豫,但为了安抚迟尉的心,仍旧应下了他的要求。
衣熠看着暂安下心的迟尉,在心底默默地对他说了声对不住。
她欺骗了他,不止是她之前劝慰的话也好,还是她答应他不会去阻止他们去找时诺的话也好,她都说谎了。
她确实不知晓叶飞飏会做如何的抉择,但倘若她是叶飞飏,那她定不会对偷听到自己秘密的人手下留情。
而她自己,也绝不会在危机之时,将时诺牵扯进来。
就这样吧。
衣熠在心底微叹口气,转身出了迟尉的房间,在青枢的服侍下洗漱过后,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
衣熠刚刚有了些困意之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衣熠立时惊醒过来,套上衣衫便走出门去,要看个究竟。
小院的门口被青玑几个给围了一圈,只听到婢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可说的什么,衣熠一句也没听明白。
“怎么回事?”衣熠扯住现在最外围的一名男子,她记得他叫程耞。
“姑娘。”程耞忙笑着躬身揖礼道:“早上的时候不知谁敲门,属下开门一看,竟有个老丈驾着好大的五辆马车,拉来了满车的竹子,还都是我们大黎的湘竹。
听那老丈说是这竹子是青玑她们之前定下的,属下就找来了她们,没想到她们看到这些竹子,就乐得合不拢嘴,指使那几名车夫将马车赶到铺面那去。
只是这马车有些过于大了,在这胡同里有些转不开,只能慢慢倒退着,先退出去,然后才能走出去。
没想到我们这么小心谨慎,到底还是惊扰到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衣熠听到有老丈和湘竹时,便已猜到是谁了,可那老丈不是不卖与她们吗?怎么这会儿又抢着将这些湘竹送了来?
“你去将青璇叫进来。”衣熠想不明白,只好让程耞把青璇叫来,想问个清楚。
“是。”程耞又是揖礼,而后从几人中挤了过去,去叫青璇了。
衣熠微扯了扯外袍,感觉有些冷,便走进屋中等候去了。
“姑娘,您叫我?”
不大会,青璇便疾步踏入内室,见到衣熠后行了一礼。
“外头是怎么回事?”衣熠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是罗老,他推了那些湘竹给咱们送来了。”青璇想到铺面就要开张了,忍不住笑开了怀。
“我知道,我问的是他怎么过来了?之前不是怎么都不肯卖吗?”衣熠语气中仍是略有埋怨。
“这个罗老倒是没怎么说,只是说一大早就有位公子敲了他的门,将这些湘竹买了下来,让给送到这来。”青璇也很是纳闷,只是她现在却顾不得这些,只道:“姑娘何必现在纠结,这送我们湘竹的好心人是谁,待我们日后慢慢查也可啊!”
衣熠听了青璇的话,心里已经对这个送湘竹的人有了谱。
她挥挥手让青璇退下了,自己却坐在椅子上垂目微笑。
时哥哥。
罗老口中的这个公子,定是他。
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种一大早就去敲人门的胡闹举措,也只有他会做出这种直接把湘竹送到小院里来的傻事。
想到这,她的心里冒出些许的甜。
看样子,时哥哥的那位兄长是不再为难她们了,那这铺面就可以装得了。
“青枢!”衣熠向门外喊了一声,青璇既知道她醒了来,那青枢必不会再赶着凑热闹的。
“姑娘。”青枢果然在,她急匆匆的走进内室,身后还跟着端着一盆温水的玉瑶。
“先给我梳洗,然后将我那件蓝绿色的衣裙拿来。”衣熠的脸上带有一抹舒心的笑,这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青枢听到衣熠说出那件蓝绿色的衣裙时,脸上便有些疑惑。
这件衣裙是她月初新为姑娘做的,当时姑娘就说这件衣裙很有黎国的味道,让她把这裙子收好,待铺面开业之时,她才会取出来穿。
而现在只是改铺面,又不是铺面开业,姑娘穿得这么早是为何?
不过她却并未多言,只是去打开衣箱,在玉瑶妆扮好姑娘后,服侍着她穿上了这件衣裙。
衣熠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满意一笑,而后才去了正堂用膳。
饭后,衣熠便带着青璇、青玑还有王炳一起去了曹家兄弟的住处,在胡同口的阴影处停下了马车,主仆四人在此处静静等待。
“师傅,师娘,我出门了。”
远远的,胡同里传出了小虎的喊声,而后,一阵脚步声便向她这边走来。
衣熠掺着青璇的胳膊走下了马车,刚站稳脚步,小虎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小虎!”衣熠轻声唤道。
“咦?”小虎被吓了一跳,看到衣熠等人时,不由提了一口气,忙将她们带到了一处隐蔽之地。
“女公子?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他小声说着,还偷偷往外瞅了瞅。
“自然是来找你的!”衣熠被他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逗笑了。
“找我?”小虎一愣,又恍然道:“女公子放心吧!我既拿了你的银钱,便不会跑!”
他说着,脸上又露出担忧来:“只是女公子,我这几日一直都有去女公子的铺面查看,可每天都能看到木条,难道女公子还未筹到银钱买木料吗?”
“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的。”衣熠笑着看着他:“我已经准备好竹料了,就等小虎师傅等闲了去上工。”
“什么?凑齐了?”小虎听到这个消息,竟比衣熠还要高兴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看看!我定会给女公子改建一间在这邺都城内独一无二的好客栈来!”
“小虎就爱自夸!羞羞羞!”青玑听到他的豪言壮志,忍不住用手刮脸去逗他。
小虎这时也不像之前那般羞恼了,只是抬手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来。
一行五人上了车,不慌不忙的赶到了衣熠的铺面。
小虎看着铺面内的格局,拿着炭笔在一块大大的麻布上改改画画。
衣熠凑近瞧了一眼,却被他这满布的线条绕的眼晕,只得放弃。
青璇也凑上前去,看了一会儿后,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与小虎一起比比划划,看起来似模似样。
青玑呢,此时也在忙着指使王炳搬桌子,抬椅子,忙得好不热闹。
这时,自门口又走进来四个半大的少年,均是一身短褐打扮,手里不是拿着钉锤就是拿着长木凳,在屋里扫了一圈,在看见小虎后,俱都向他跑了过去。
而后,那四个少年又围着湘竹干起活来。
整个铺面内,也就只有衣熠是闲着的了。
衣熠想了想,在去谢过时诺和回小院之间迟疑不决。
可这时,青枢突然自门外跑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姑娘,有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