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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几道狸猫一般的身影在山野间疾行,他们浑身上下早已被露水、汗水所湿透,偶尔遇到什么不对劲停下来隐藏住身形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们周身缭绕着一圈雾气,可见他们这一个时辰内行军的强度之大,为了不过早的暴露在高处对方视野之下,这当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行正是吴永麟等人,原来九曲洞尽头所在的高坡和十八道拐之间隔着一道极宽极深的沟壑,看着对面的十八道拐似乎近在眼前,两道山梁之间目力所及之处却没有任何的藤桥,望山跑马,光是这一道坎,就足以让众人望而却步了。
“老大,到对面有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张老憨低头沉思了一会,才缓缓答道:“自从侄儿掉到深壑的那一年起,我已经三年多没来过了,我也不敢打包票,我记得往左行走大约半天的时间有一处废弃掉的关隘,叫葫芦关,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入关的坡道多半已经被填塞,要想冲关,先须除去障碍,而且极有可能关隘上有僧兵把守,贸然冲关,打草惊蛇,极易功亏一篑。往右行,行大约两天的时间,山势渐渐靠拢,中间处有一道人工搭建的木桥,只是木料是否腐朽,能否过人?我也不敢保证,除此之外,便再无它途了。”
“那我们先去葫芦关探一探,倘若在天明之前,趁对方不备,侥幸越过那里,也并不是不可能。”吴永麟直接作了选择。
是夜,吴永麟留下老四照顾老三,老大,准备好一切,连夜赶到了葫芦关,比老大的预期整整早了一个多时辰,只是众人的体力消耗却非常的大,浑身上下早已是湿了干,干了湿,衣衫上那一层薄薄的白盐在月光下看起来若隐若现,某些胆子小的见了,多半还以为是什么游魂野鬼在飞来飞去,让人悚然生畏。
到达关下之后,吴永麟先后吩咐众人在坡道的下面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原本把关的人马,倒是吃了一惊,但后来陆陆续续派人出关查探,却没有任何的收获,就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发现,这半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骂骂咧咧一阵后,人困马乏,东方欲晓,此时一松懈下来,无不倦怠侵袭,连守卫的僧兵,都抱着刀,倚着墙壁在打盹,吴永麟一行,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越过。
葫芦关一过,众人越发的精神抖擞。向西不多远,敌哨便已在望。吴永麟一住脚,后面的人便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俯伏在原地,只仰起头静静的窥探。
上面三个光头僧人所处的位置很突出,是在一块大崖石上面,在微明的红霞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搭着一个茅蓬,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就不知道了。
“外面就是三个。”吴永麟指着前面对众人小声说,“如果茅蓬里还有人,恐怕一下子干不干净。”
“只要能干掉那三个,等茅蓬里的人惊醒起身,就来不及了。”老五接口应到。
“这话说的是。”吴永麟心想:照这样看,非悄悄地从后掩杀不可,不然一喊一嚷,惊醒了他的同伴,事情就扎手了。
但是那块崖石,三面高起,一面临谷,而且看上去相当光滑,攀缘不易,只怕人未上去,已被敌人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情势,一脚踹了下来,跌得头破血流。
这就只有一法,冷箭相射。转念到此,立刻悔恨,犯了个小小的错误。有把弓在张老憨身上,忘了取来,少了一样利器。
徒悔无益,只有利用现有的两把弓。便向老五问道:“你的箭,有没有把握?”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这里还有能拉这一石五斗的硬弓的吗?”按当朝军制标准,能开这种强度的硬弓者,已具备入选宫廷侍卫的条件。三国演义中老将黄忠拉的也是二石之弓,在三国时期,1石=4钧,1钧=30斤,“二石之弓”也就是240斤的弓,但是三国时期的1斤不是现在的500克,而只相当于现在的220克,那么“二石之弓”就是52.8千克的弓,换成磅数应该是116.3磅;宋朝时衡量一个人的武艺,都是以臂力作为第一标准的,即看能挽开多少斗的弓。当时士卒挽弓的最高记录是270宋斤(一宋斤约合1.2市斤)。这是春秋时代士卒挽弓力的几倍。而一些勇将则更加惊人,岳飞和韩世宗都可挽300宋斤的弓。那些吹嘘自己能拉三百石弓的人都是扯淡的,要不就是他将斤错说成了石。老五盯着旁边那把硬弓,估计不下二石,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用那把硬弓一击杀敌。
吴永麟拿着那把硬弓环视了周围的人一眼,只是剩下的那些人都躲躲闪闪的,这也不能怪他们,有时候一个州县都凑不齐几把能拉的弓,会拉弓的人就更加寥寥,原本这把硬弓属于老三的,只是他一条胳膊脱臼,这才让众人取了过来。瞧见周围的人不搭腔,吴永麟准备赶鸭子上架,亲自露一手,只是他心里却完全没谱。
“要不让我试试?”梁红英那道笃定的声音传过来时,让原本低耸着脑袋的人吃了一惊,众人好奇的看着梁红英取过那张硬弓,反复试了试,眼光里只剩下歆羡和自愧不如了。
“老幺,能射箭的两人是找齐了,只是...”
“我很少用箭,不过,”吴永麟沾沾自喜的答道:“我会打铁疙瘩。”
众人狐疑的盯着吴永麟,就连此刻众人心目中的主心骨梁红英也不太相信的恭维了吴永麟一句:“那也很好。”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吴永麟失手不失手对整个局面影响不大,她打定主意露一手二泉映月的绝活,只是手上这把二石弓太过扎手,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吴永麟便招招手,示意大家围成一圈,听他指示如何展开攻击。首先说明:三个目标由梁红英,老五及他自己,每人对付一个。吴永麟的铁疙瘩,力量当然比强弓来得弱,一下子打不死敌人,梁红英也直言不讳的提了出来,只要求他将对方打伤,逃跑不快,然后,由梁红英补上第二箭。吴永麟感觉自己遭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只是瞧见周围众人偷笑的神情,他也只能引而不发,这娘们也太不给自己男人面子了,等会让你见见大爷的真本领。
至于余下的老二大月氐等四人,则在在崖石下戒备。估计茅蓬中有人,最多也不过三个,以七对三,应该绰绰有余。
“请记住,你们四位的任务,只是戒备,好比一道闸,他们不来闯,你们不必动,若来闯时,一定教他们闯不过去。”吴永麟指着弓说,“取他们的性命,仍靠此物。”说罢,挥手示意,于是那四个人极小心地蛇行而前,影子渐远渐小,但仍隐约可辨。吴永麟目不转瞬地盯着,看影子静止,左右各一,中间两个,在崖石下完成了包围的态势,方始向左右顾视。
梁红英,老五扣箭在手,蓄势以待,似乎早就预备好了。梁红英更是将箭壶卸了下来,里面有十来支箭,都取了出来,平放在地上,为的是连发连射,携取方便。吴永麟点点头,颇为尴尬的从怀中掏出两个铁疙瘩,反复掂量了半天。哪知梁红英却鬼马的冒了一句:“如果对方那大脑门够硬,等会我们过去捡核桃吃。”
老五口里又爆发一阵轻微的嗮笑。
吴永麟刚想拿大鼎发作,梁红英却很郑重的说道:“左面那个是我的。”倏忽间她已经进入了状态,让吴永麟吃了一口苍蝇般难受不已,只见那张硬弓被她拉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让吴永麟倒吸一口凉气,这将来和对方斗嘴,估计也得悠着点,这力气估计都能空手打死一只猛虎了。
“右面那个是我的。”老五跟着说。
吴永麟点点头,拈铁疙瘩在手,身子微曲,觑准了中间那个僧兵的面门,轻喝一声:“放!”
弓弦微震,“嗡”地一声清响,两支箭,一个铁疙瘩,倒赶流星般往前飞了过去。左、右两人,背心上各着了一箭;中间那个惊觉回脸,石子刚刚飞到,恰好打在鼻梁上。只见他以手掩面,将头低了下去。
梁红英果然是好手,第一支箭离弦,第二支箭已取在手上,泄了就放,随随便便地就又射中了中间的那个,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吴永麟的那颗铁核桃足以让对方致命,它直接从对方面门陷了进去,刚刚对方蹲下去,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梁红英补不补那一箭其实作用不大,只是这在外人看来,梁红英再下一城,取了头功,一时让吴永麟哑口无言。
这三个人只要中了箭,死活就都不必管了,因为崖石下有道“闸”,不怕他们逃走,就算不死,回头再来收拾,也还不迟。此刻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都注视着茅蓬。
“奇怪!”茅蓬中没有动静,莫非是空的?梁红英刚刚立了大功,开始意气风发的对吴永麟发起号令,“给它两个铁疙瘩!”
这是所谓“投石问路”。吴永麟一连扔了三个丁丁蹦蹦的铁疙瘩过去,打在茅篷上,发声不小,无论如何可以将里面的人惊醒。
谁知仍是毫无反应。老五便说:“只怕真的没有人。”
“上吧!”吴永麟挺起身来,大声说道,同时拔脚往前奔了过去。
走到崖石前面,方始看清,只有一条路可上,是临时用几块大石头垫成的台阶。再往上看去,已躺倒的两个人都在抽搐,作垂死前的挣扎,那个中了铁疙瘩和梁红英另外一箭的人,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另一面的茅篷,搭得非常简陋,四角打着地钉,用绳子系住,顶上两股绳子,往中间收拢,吊在崖石旁边的一株大树上,撑起一个尖顶,估量最多也只能睡三个人。
“你们还是照旧警戒。”吴永麟对周围大月氐四个人说,“我们三个上去。”
说完,腾身而上,挺刀直扑茅篷。不道茅篷中居然有人……此人异常机警,当他的三个同伴,中箭惊呼时,他已醒来,从缝隙中发现崖石下有人,远处又有人,而三个同伴都已受了暗算,自己一闯出去,当然也是送命无疑,所以一直躲在里面,苦苦思索脱身之计。
现在到了图穷而匕首见,不能不露面的时候。人急智生,就此瞬息间,想到了一条脱身之计,等吴永麟挺刀来刺时,他跳出来将刀一格,荡开对方的兵器,顺手一挥,将吊茅篷的两根绳子,割断了一根。
“当心!”吴永麟大喊一声:“有人!”
老五和梁红英已先发现了,各自站定,先要看清是几个人……茅篷一端已陷了下去,可以看出再无他人。
“只有一个。”吴永麟又叫:“不必忙,慢慢收拾他,只防他要逃就是。”
于是警戒的四个人,各自看一看左右,往崖石逼近,缩小包围。那个僧兵却是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间,举刀割断另一条吊茅篷的绳子,抢在手里,双脚一撑,临空而起,从警戒的大月氐头上越过,荡到他身后,双手一松,身子落地,就势打个滚,拔步飞跑。
“弓!弓!”吴永麟大叫。
只得两把弓,刚开始众人以为要短兵相接之故,都丢在原处,不在手边。吴永麟手中的铁疙瘩早已使完,茅篷周围更是没有可用的石子,他现在是满身的本领使不出来,急的直跳脚。下面警戒的人一起追赶,无奈那僧兵,善跑山路,眨眼之间,眼看要无影无踪了。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大家无不懊丧万分。
哪知一道倩影却如山兔般跳到了山梁的最高处,取弓,拈箭,弓开五分,只是再想拉尽全弓,似乎已经难上加难,刚刚那两箭,几乎耗尽了她五分的力气,这二石弓对她来说太过勉强了。就在此时,梁红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从背后紧紧贴住,拉弓的两只手更是被人紧紧攫住了,闻着那股熟悉的热气顺着自己的耳垂轻轻滑过,梁红英整个人早已心猿意马,小鹿乱撞,这哪里还能集中精力将眼看就要逃之夭夭的僧兵斩杀。
“你要干嘛?”梁红英浑身酥软,吐气如兰的诘问道。
“助你一臂之力,四手联弹,送佛升天。”吴永麟自然也感觉到了怀中璧人的某些微妙变化,他轻轻提醒道:“好好盯着前方,再胡思乱想,恐怕来不及了。”
梁红英脸羞得如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被吴永麟这么一点,她这才懊悔的收敛心神,看着两人手中早已被拉成满月的那张二石弓,闭上美目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风势,然后微调了一下高度和角度,猛然睁眼的那一瞬间,笃定的脱口而出:“放。”
空气中传来某种死亡前的鸣叫,仅仅只差一步便能钻入莽林的那人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见那响尾蛇一般的箭镞直接从他的喉骨处洞穿而过,他不可置信的用双手紧紧的捂着汩汩出血的喉咙,这辈子是个哑巴,从今天起连咿咿呀呀的机会也失去了。只见他身后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线,箭镞射入旁边的木身上嗡嗡作响,很快将箭尾羽毛上的血迹抖得干干净净,可见这一箭的力道有多大,在他倒地临死之际,眼神里更多的是不甘。
周围的人小声的喝彩着,幽香满怀的吴永麟则顺势在对方的脸上香了一口,并小声在对方耳边赞叹道:“珠联璧合,旗开得胜,这一战,你记头功。”
梁红英此刻心里完全乱成了一锅粥,要知道手中那把二石弓拉到八分的时候,几乎要用到它四倍甚至五倍的力气,拉成最后十分,除非对方天生神力,这几百年来几乎屈指可数,狄青勉强算一个,刚刚背后这个家伙似乎没怎么费力气就轻易的拉开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管刚刚被对方占了便宜,朝塌陷的茅篷跑去。
此刻的大月氐如死一般寂静站在那里,作为刚刚放跑敌人的戴罪之人,他主动承担起了打扫战场的责任,只是看着眼前那个被铁疙瘩打得后脑勺凸起的僧人,他浑身冰凉透骨,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壳,看似平平无奇,从亲家手中扔出的铁核桃居然成了杀人的利器,这几乎颠覆了他的整个人生观,看来自己这位亲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高高手,还好当初没和他真的悔婚,要不然自己这身子骨那里经得起这铁核桃的一击......
踅足而返的梁红英很快也从那具早已死得透心凉的尸体上看出了端倪,此刻的她一改刚刚的傲气与桀骜,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般低耸着脑袋靠近在高处查看周遭情形的吴永麟,并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吴永麟故意装作没听见,指着远处那道守卫森严的水坝问道:“假如是你?你该怎样拿下那道水坝?”
梁红英迷惘的摇了摇头,对于那经营得如同铁桶般的水坝,她此刻真的毫无头绪,就像她对眼前这个家伙的了解,更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这个家伙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老二,把那四具尸体留着,被野狼或者什么野兽叼走一具,我拿你是问。”
大月氐用死鱼一般的眼神盯了一眼不远处屹立如山的吴永麟,点头如捣蒜。之后除了吃饭上茅房,他几乎和那四具挺尸待在一起,他可不想冷不防从哪个地方钻出一刻铁核桃,变成另外一具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