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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多数朝代的皇帝一样,赵佶后宫里本就不缺女人,当他与王皇后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时,却与郑红梅、王芙蓉的情爱则越来越深了。宋代后妃制大致上与隋唐相同,敢问哪朝哪代的皇帝不好色?这都是男人的天性,更何况三宫六院是建起好玩的?
皇后之下有四妃位: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妃位之下有十六嫔位:贵仪、贵容,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昭仪、昭容,修仪、修容、修嫒,充仪、充容、充嫒。嫔位之下有五世妇位:婕妤、才人、贵人、美人、夫人。以下为宫女、御女、采女等。各个等位人数可多可少,总计此时后宫约有六千人。在前后三年中,郑红梅由才人越次加封为贤妃,王芙蓉由才人越次加封为修容了。人称她两人盛宠冠后宫,尤以郑红梅为最。
赵佶好书画,喜诗文,深谙音律歌舞,精于各种游艺。这位对精神生活有多方面追求的国君,需要在后宫中寻找知音。而郑红梅一则天姿国色,庄重典雅,有相当的礼教修养,二则博古通今,懂得琴棋书画,机智活泼。这样她就成了皇上的知音,政务之暇常同游共乐。
与红颜知己共度青春的、豪华的岁月,那是动人的,令人羡慕的。皇上把这甜蜜的生活写成诗,这些诗先在宫中传唱,接着又传到宫外,商贾见有利可图,就镂刻印行,称为《御制词章》。引得人人争购,京城纸价也一涨再涨。以后越传越远,海内风行。《御制词章》中收录诗有数十首之多,其实中间有几首是郑红梅之作,但她不便出面申明,后世也就无法考证。
《御制词章》的风行,大大加强了郑红梅在宫中的地位,使她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她的父亲郑绅、堂兄郑居中也沾恩叨光。郑绅实际上成了国丈,郑居中也升为中书舍人,俨然以国舅自居。京都名流显贵,都争着攀附这二位皇亲国戚。当然,沾光是相互的,没有前丞相的乘龙快婿、京都豪富郑居中的支撑,出身贫寒的郑红梅怎能变为“家世良显”?
自从即位之后,皇上感到事事称心。他一呼一吸,可以成为臣民们的祸福;一喜一怒,可以使天下变炎凉。但有一件事却很不如意,那就是在好几年中,他的嫔妃们生下了许多公主,而皇子却不多。赵氏虽是天潢龙种,但嫡系人丁并不兴旺。皇上从开国的太祖数起,他有四子,两个早亡,两个死于非命。接下来是太宗,生有九子,其中八个早死或得狂疾。真宗六子,四个夭折。仁宗三子,皆未成长,英宗是过继之子。父皇神宗,卒于壮年。哥哥哲宗死后无嗣。列祖列宗,常为早丧和皇嗣犯愁,都想多多得皇子。历代太医局的御医们,都集中力量来研讨如何医治这皇室遗传的老病,研讨了一百四十多年,仍无多大进展。
救星终于来了,他就是茅山道士刘混康。经过实地考察,他奏言:“圣上皇嗣未广,不在人力,是在天命。宫城的东北角即旧城景龙门内,地处天地之交汇,山川灵秀之气凝结其中,只可惜地势偏低。如果加高成为数丈的山冈,必然神灵安,子孙盛。”朝中一些大臣听后,说这是江湖道流的无稽之谈,不足为信。但刘混康是上清派的宗师,以灵丹、神符闻名于世,在宫中历来受尊敬,所说的又是事关皇朝命运的大事,岂能等闲视之。皇上言听计从,下令把那块宝地加高,成为隆起数丈的山冈。这就是修筑著名的寿山艮岳的开始阶段。说来也怪,小山冈筑成之后,宫中嫔妃连年陆续增添皇子,上下也就相信刘神仙能沟通天人之间的关系,能用法术夺天地造化之功。
到了崇宁三年初,郑红梅已晋升为贵妃,王芙蓉也升为德妃了。皇妃,是令人倾慕的封号,她象征着美丽动人,温柔端庄,象征着高贵无比,锦衣玉食。在人们心目中,皇妃就像天上的神仙,月宫的嫦娥,令人心迷神往!然而她们只是皇上的玩偶,传宗接代的工具。花无百日红,君王无专宠,一旦红颜稍衰,就会另觅新欢。比较可靠的办法是为君王产下龙种,母子相依,长保富贵。寿山艮岳开始建造后,郑红梅生下兖王柽,王芙蓉生下郓王楷,都是高鼻龙颜,眉清目秀,酷似皇上。爱妃得子,皇上乐不可支,封王赐爵,加以厚赏。可惜的是兖王柽只活了一夜就归天了,是因房事不慎而小产。
通过杨戬、蔡攸等秘密渠道,蔡京及时地了解到王皇后已渐渐失势,郑贵妃正深受宠爱。了解的细致程度甚至达到了能描摹皇上与皇后争吵时的声调和手势,能描摹皇上与郑贵妃亲热时的动作和表情,无须经过加工就可写成平话或情爱词曲,如能在京城的勾栏中演出,保证能引起戏剧性的轰动效果。
蔡京也深知崇恩太后不甘寂寞,还想操纵中宫的大权。崔修仪即崔月娥对现状也不满,自认为当妃嫔比郑贵妃、王德妃都要早,论姿色三人大致相当,论唱歌跳舞、撒娇求爱,她俩则差得远。而受封的品位高低悬殊,很咽不下这口气。女能人们都唯恐天下不乱,都想在乱中捞到好处,蔡丞相也就把她俩列为可以借用的力量。
王皇后虽然渐渐失势,要扳倒她却并不容易。她受过向太后的严格训练,言行谨慎,生活简朴,遵循典章,从不在中宫接待亲属,也不与女尼、道士来往。丞相知道皇后与皇上争吵的内容,本可以列为罪状,但如果上奏,就等于告诉皇上,自己在他身边安插了耳目,那等于自己找死。但丞相仍坚信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他需要等待机会。
这一年,新城南门外的工场上,工匠们正夜以继日地铸造九鼎。但发生了不幸的事情,附近村子中,连续三个月有三个美貌的青年男子失踪了。村民们纷纷传言,说九鼎安定九州,地脉直通幽冥,地神需要童男童女各三千人。于是新城南门内外一片恐慌,居民纷纷搬迁或逃难。开封府出告示禁止,反而火上加油,逃的人更多。
过了几天甚至皇宫被盗,经过查问失物和察看手印足迹,判定有人从赵佶寝宫福宁殿绕过后殿,经过妃嫔居住的殿阁,向西由崇恩太后的寝宫出逃。这是皇朝建立后一百四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大案。试想有人竟能夜入宫禁,从皇帝和妃嫔们身边经过,取走珍宝,这已经达到何等严重的程度?于是谣言越传越多,越传越严重,甚至说铸九鼎刚刚开始,京城和皇宫就动荡不安,如全部铸成后,这方土地可能承载不住,甚至会引起地震。
京城毕竟是首善之区,开封府能干的官吏也特别多。有两个快吏到铸九鼎的冶炼工场上查访门卒,门卒说工场是神圣之地,只有凭皇城司的符牌才能出入。人们怕多事,工场邻近也无人敢来往。最近出事的那天早晨,大雾弥漫,影影绰绰地见到有辆马车在远处的一个新坑边停了一会儿。后来马车驰进工场,是皇城司的张内侍押运铜锭和旧铜钱来,作为铸鼎之用。
当天两个快吏领人翻新坑,竟然先后发现了两具青年男尸,经保长甲长验认,确是治下失踪的村民。但不可理解的是男尸改穿女装,是宫女服饰。根据尸体腐败的程度,法医鉴定一个死于一个月前,一个死于最近,身无伤痕,仅下身的阳物破烂,可以断定是纵欲而亡。听了府尹宋乔年的禀报,蔡京发出阵阵冷笑声,他唤蔡攸夫妇前来,四个人商定了谋废王皇后的计划。
蔡丞相是办案的能手,他在勘察现场时,发现有一处搭着帐幕,有几根绳子高高地挂有殿角拱斗上,想到能上殿角的工匠可能就是窃贼,或许竟是长期未能捕获的“飞檐大侠”。他召来掌管幕帘供帐的仪鸾司的官吏,让他查一下发案的当夜,仪鸾司内有没有人出逃。
那官员说:“有个工匠名叫单和,发案的那天夜里突然不见了。”于是快捕四出,三天后经过殊死搏斗,终于在雍丘县将单和拘捕,搜身时见他身上绑扎着砸扁了的金器。此人武功不凡,善于攀登飞梯,平时走壁如履平地,是仪鸾司第一高手,经常入禁宫做事,熟悉宫内情况和藏宝所在。
蔡丞相明察秋毫,慧眼察见破案的关键。宋府尹办事干练,三日之内就能人赃俱获。为了显示他们的功绩,开封府衙立即审判罪犯。此案早已震惊汴京,开审当天,开封府所在的浚仪街,邻近的包公祠、御史台,以至天桥等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造成盛况空前的原因,还由于这个单和就是众口传说的“飞檐大侠”。一年多以来,有位大侠常夜间出没,一身黑衣,来无影去无踪,专门盗取赃官、奸商的钱财,慷慨地接济贫苦百姓。穷苦人都喜欢他,在危急关头常设法加以掩护。现在他犯了死罪,同情他的人想为他送别,痛恨他的阔佬也想当面咒骂他。可惜的是单和直接从死牢被押往公堂,在公堂外的人都无法见到。
公堂外军卒刀枪闪亮,如临大敌。公堂内胥吏执杖侍立,判官、法曹手持文书案卷,府尹宋乔年高高端坐,案前罗列狗头铡刀和各种刑具,气氛阴森,杀气腾腾。
一般犯人见此情状必先伏案,而单和虽身受重伤,戴有重镣,仍然神态自若,不肯低头。在验明正身之后,他就供认不讳,说好汉做事自己担当。
宋府尹问:“你为何要盗宫,谁是你的窝生?”
单和笑笑说:“我的窝主是蔡丞相,他想刮尽天下的钱财,我就帮助他盗宫,一年来所得都放在蔡府仓库里,如不信,你们去看看,他仓库里什么财宝都有!”府尹一听大怒,申斥他诽谤大臣,藐视公堂,令刑吏掌嘴。
打了一阵,单和满嘴鲜血淋漓,就说:“老爷升堂是为问口供,如口舌打坏了,我就无法说话了。”
府尹以为他求饶了,就问道:“你为何单盗崇恩宫刘太后的财物?”
单和说:“皇太后宫中财宝多,向她进贡的人多,我在崇恩宫附近做事已一年多,看得一清二楚。崇恩宫靠近宫城西墙,出入方便。宫中常有三教九流进出,守卫不敢查问。”
府尹说:“你如实招供盗窃的过程和所盗财宝!”
单和装作回想的样子说:“那天深夜,我进了崇恩宫后本想趁早下手,但太后却在床上和人寻开心,我只好躲着静听,听说话声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府尹立即怒不可遏,厉声痛斥死囚污辱太后,喝令臀杖二百,狠狠地打。
重伤又加重刑之后的单和已经奄奄一息了,而府尹仍然逼他继续招供。单和无奈,只好说道;“那个男子说自己家居京城南薰门外,前天晚上突然被两个人绑架了,眼睛也被蒙住。以后被装在大箱子里,马车走了好一阵子,只知道过了六七道门,然后就到了一座宫殿,他问这是什么地方?太后说这是天上神仙府,她是府里的仙姑娘娘,你看处处宫殿楼阁,鲜花盛开,侍奉的是美貌仙女,吃的是山珍海味,难道他还不满意?那男的说满意是满意,但也很害怕,说这里的仙姑仙女欲火太旺,一上床就像要把自己烧死,恨不得吞进肚子里似的。过去的两夜自己已被仙姑娘娘弄得精疲力尽了,可出了这个门又有好多仙女在等着呢!”
府尹早就听出死囚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但他还得办理南薰门外男尸的案子,死囚正提供了破案的线索,也就让他继续说下去。两旁的判官、法曹等人,也似乎出于同样的心理正洗耳静听,生怕漏了一句话。如狼似虎的胥吏们打人打累了之后,听到死囚在招供宫中秘闻,也听得很入神。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戏剧性的变化,偌大的开封府公堂突然变成了勾栏,府尹和他的属下好像在听说书艺人讲神仙故事或公案小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