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仇,有些怨,可能会让人记恨一辈子,可有些仇怨其实说开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小时候的屈辱在那个时候的花开院秋玄眼里,便是天大的事,所以他埋怨自己的祖父,也是自然的,小孩子爱憎分明,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离开这里个宅院,前往海外度过了八年时间,这股怨恨就慢慢沉淀下来,成为了一个心结。可人总会长大,花开院秋玄成长的,不只有身体和年龄,他的心智也变得成熟,所以他是真的理解祖父当初的做法。
一个心结可能会很难解除,譬如回来这个院子之前,他一直都怀揣着。可当他抛开一切顾忌,重新面对自己的祖父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心结解开了。
所谓的怨恨,不过是压在心头上的一根稻草,轻轻一吹,便无影无踪。坦荡面对过去和现在的他,解开了心灵上的枷锁,身心都变得轻盈起来。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而亲人终究还是亲人,在他看到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那一刻,他就明白这一点了。
走出了祖父的房间,花开院秋玄走到院子里,重新呼吸这个家里的空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花开院秋玄关心的妖怪杀人案,似乎不了了之,总之没有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可能跑回深山老林中去,也可能已经离开了京都。
不管哪一种,对方必然是离开了花开院的势力范围。所以花开院秋玄也就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什么事?自然是阴阳术。
他的小姑是实力很强,连埃尔文大主教也敬畏三分,可是却没有教导他阴阳术。虽然一部分是因为他修习魔术有关,但大部分是为了不让花开院秋玄想起不高兴的事。
然而,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有些东西避得了一时,避不开一世。小姑肯让他回来,本身就已经打算让她重新面对这个家,以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花开院秋玄虽然算不得聪明绝顶,但也不是笨蛋。不用小姑说明白,他也能心领神会。
所以回到这里,并且愿意正视自己的花开院秋玄,自然也要拾起那段不堪的回忆,以及那令他变得不堪的阴阳术。
说起阴阳术,除了一部分禁忌秘法,以及需要口耳相传的秘术之外,大部分都有着藏书卷轴。这一点和西洋用于传承的魔导书差不多,都是先辈们术法大成之后,撰写而成,有着传世的作用。
这段时间,花开院秋玄没有和自己的叔伯姑婶叙旧,而是一头扎在书堆里,研究起阴阳术法。老实说,作为一名阴阳世家的人,擅长的是西洋魔术,而不是地道的阴阳术,着实有点丢份。在别人面前,他可以自鸣得意,说自己走出自己的路。可对于本心,他却不能如此。
这就好像,作为本国人,却不会讲母语,反而操着一口外国语言一样,丢人都丢到家了。
他这么做,固然是为了正视自己,但也是为了试验一件事情。
说句自大的话,他花开院秋玄是谁?魔术天才。在欧洲灵能界也是闯出了一片名声,说到少年天才,必然有他一个位置。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对阴阳术一窍不通,甚至遭人白眼。虽然她有着那部分的记忆,可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古怪异常。
就像是一名精通多国语言的学者,却读不懂自家的话一样,不合理。
如果他还是以前的小孩子,或许会天真的认为自己天赋不行,可他长大了。接触的东西多了,自然明白魔术也好,道术也罢,都是一种对现实现象的干涉,说到底,就是殊途同归。既然如此,哪怕他再愚笨,也不可能看不懂。
而这个实验,他得到了多年的答案。
是的,他看懂了,虽然和魔术有着迥异的使用方式,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将两者的关系摸透,那么使用阴阳术也不在话下。
这是好事,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个答案,让他不寒而栗。
是的,他现在确信,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固然现在看得懂,有一部分是因为学识增长,就比如高年级生看低年级生的数学题一样,洞若观火。可抛开这一点,这阴阳术的难度,也绝对不可能让小时候的他,一窍不通。
也即是说他记忆中的片段,和他自身的事实并不符合。
假设一切如常,或许他不会有什么疑惑,可是那出现在笔记中的信息,那涂改不了,撕扯不掉的信息却成了他的一个佐证。
或许这一切真如那信息所言,他失去了本应该有的记忆,却突兀的拥有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的记忆被篡改了,不仅如此,他身边的人的记忆,可能也遭受了篡改。一个人的记忆篡改不可怕,只要他肯用点时间,也办得到。可是让名门花开院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所有人都遭受记忆篡改,这就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而问题,可能比他想到的这个,还要严重,试问,他能不不寒而栗吗?
花开院秋玄合上了手里的书册,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那么我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在花开院家?那一页的信息和任务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只是让我寻回记忆?那为什么要篡改我的记忆,这和脱了裤子放屁有什么不同?”
惆怅地叹了口气,他只知道这些问题没人能回答,这一切的谜题还需要他自己去解开。他知道,一件事情的存在,必定有着某种意义。假如他的假设成真,那么他在这里必然有着某个作用,为了某一个将来。
抛开了这些烦恼后,他重新回到了花开院秋玄的这个身份当中。不管如何,他都只有作为花开院秋玄的记忆,甚至他一身的本事都来自于此,他不可能丢掉这个身份,也不愿意丢掉。他还是他,只是有了另一个可能的身份而已。
无心再继续看书的他,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窗子,让阳光洒落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春日般的暖意,心里也变得懒洋洋起来。
他伸了伸拦腰,随后便往后院走去。
后院,其实就是一出后花园,那里栽种着不少奇花异草,还有几棵数百年的樱花树,树干粗大,枝叶繁茂。恰好是春季,枝头上樱花盛开,染成一片粉红,微风轻轻拂过,便有无数樱花飞舞,此情此景,不可方物。
樱花树的后面,则是一个鱼塘,闲暇之时,可是在鱼塘旁边垂钓,好不恰意。伫立在此,花开院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观望着浮出水面换气的鱼儿,心情也逐渐变好。
“家族大会,就在这几天吧?”
时间距离他返回国土,也已经过了十来天,最近几日,来往的家族成员更是频繁,只不过这些人过来看望家主之后,又跑出去住酒店去了,所以,这院子里看着还是有些冷清。当然,倒是本家和当系的少年少女们,居住了下来,将东西厢房都占了个遍。
不过,他没有和那些人接触,他就像是个异类,呆在他的房间里,偶尔碰面了也是点头致意,一点也没有想交谈的想法,当然,其他人对他也是避之不及。因为他们都知道,花开院之耻回来了。
话虽如此,却也有例外,比如正小跑过来的人。
“秋玄哥!原来你在这里,刚刚去你房间,没见着人。”
寻觅到此的,是一名身穿白色连帽衫外套,蓝色衬衣,以及灰褐色热裤的假小子,花开院柚罗。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花开院柚罗也是如此,小时候,对方还是个鼻涕虫,奶声奶气,怯怯弱弱的小屁孩(印象中四五岁的样子)。没想到八年后,居然也成了亭亭玉立,颇具自信的女孩子。
只不过这个女孩子,留着一头碎短发,整天穿着中性打扮的衣服,脸上虽然自信,却也有些孤傲,看起来和某位说谎大师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表情。没错,她也是阴郁男龙二的亲妹妹。
花开院秋玄正站在鱼塘前,于是柚罗便一蹦一跳地走到他身边。
“柚罗,你怎么又来了?”
小时候,这小屁孩和他相处的还不错,因为无法修习术法的缘故,他经常一个人呆着,结果反而有空陪着这位小公主。
“你还敢来找我?不怕你那哥哥责怪你?”